端午节在本地方有点比较奇特的地方就是吃和喝。比如说吧,大楚国不是出了个屈原吗,是必吃粽子的。但没有。而是磨新麦,整面粉糍粑。喝的就是,那天必买,必找全些凉茶药草。村里各处的小孩子们全员出动要到田埂地头找各种草药用来晒茶或煮水洗澡。
草药凉茶是我们山里人端午不可或缺的东西,当然城里人上年纪的也都很重视。你要是不找点或买点凉茶回来晒,回来煮,那就像你过节时门上不放艾草,喝酒没有雄黄一样,缺失了节日的重要内容。
端午这天,据说是药王布药,晒草药的日子。这个药王自然指尝百草的神农氏。据说这个牛头人身,浑身血管透明的奇人,在我们这一带,教耕,和布道。发现水稻,以及教授药理学。许多神话流传至今。
在父母辈看来,这个节日不宜下雨。但是我四点多眼睛睁开,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外面哗哗哗的雨声。听起来雨下得还蛮大,感觉大有不妙。
药草堆积,还要出上一摊。我主要是家里那桑葚树下种了几分地的夏枯草,当时是出于保护这种濒临灭绝的植物才种的。现在的田野要么就是荒芜得太过,导致一些植物走向灭绝。要么就是打杀草剂,打得太干净,啥草都长不出。
夏枯草我收回好几大捆,自己煮茶,还分给了好几家,余下很多。自己是用不完的。往年老妈卖西瓜就捎带一起去。
楼主的夏枯草我今年是闲的,出于某种忆旧的心思,我仍像小时候那般,到山上挖草药。当时有人说淡竹叶的好处是能治晚上睡觉时的口干口苦。我便去挖了些,结果一到山上刹不住,一挖好几麻袋。这个据说有中药馆是收的。价格不知。
我小的时候,山路都很畅通,走的人多路还很光溜。山上杉树居多,比直比直的。松树林墨绿墨绿的,大伞样撑开。
我那时候挖淡竹叶,要跑到高高的半山腰去,那里人声寂寂,水声环绕。只有花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高山上的淡竹叶长得茂盛,足有膝盖那么高,挖出来,底下结的籽又多又壮。洗干净后,叶子那头像绿油油的秧苗,根这头像白白净净又略带点微黄的花生。东西好,摆哪里都很是打眼的,买的人远远看着也很是喜人。
而我寻记忆而去,从前挖过草药的地方密得无法通行,艰难绕过去,几十年的苍天大树下,居然一棵草药都没有存活的。反倒在山脚处那较开阔的山岭,长得密密匝匝,到处都是。虽样子低矮许多,但挖出来,籽儿结得却扎实。许久不下雨,每棵没个四五下掘不出来。才两天,手心就出了个水泡。
捆了四五十把,要挖上一两百棵。
然后还有一袋金银花。那也是院子里种的,往年都是任着它们长。就婆婆偶尔割一茬去做酒曲子饼。
楼主家的金银花父母照样是开三轮摘西瓜去。下雨的缘故,他们不止一次希望我能给占个棚子去。电驴子前后扎两大袋,夏枯草就背不起了,得放父母的三轮车上。
下雨天人是很倦怠的,我在床上再眯了会儿觉,直到五点多才收拾一下出发。放眼望去,人少,车稀,一路便开得很快,超了不少车,心里觉得还是有可能帮父母占个躲雨的地方。
没想到,去得还是晚了。有些人为了占个公家的棚子,半夜两三点就到了。不服不行。
村里的一个公公拉了一三轮西瓜,就停在棚子这边。另外几个村里比我早许多的叔伯,也摆在瓜棚外边。
我还是在他们旁边放了十几捆草药,嘱咐他们给看一下,好歹给占了个地儿。
然后开向老墟那条街。街上的清洁工正在打扫,洒水车呼呼开过去。下着细雨的路边,行人很稀少,偶走过一个大约是需要加班的超市或门店营业员。她们匆匆走过,边走边吃个早点。
平常赶集摆得一条长街,气势恢宏的地方,节气里居然没人?我心下是忐忑的。想着那边的摊位会不会没安顿好,返回去看了看。再倒回来,老街这边依然没有什么人。
折腾到六点多。把摊位定在前天摆过摊的地方。其一是有顾客跟我约定说要金银花,我随口答应在那个地方等他。其二是,相临的那个老婆婆曾要我帮她占个位置。我虽没有答应,但还是放心上了。
雨细细碎碎地下。我把东西都挪进了旁边候公交的地方遮雨。不断有人走过去,偶有人等公交车。
怎么都显得我怪异且不合时宜。有人看我一眼,有人看也懒得看。就走自己的路,是极有目标的那种。
心里七上八下了许久。终于有个开摩托的中年男人停下来,一买就买了三十几块钱,价格都没怎么讲。给捆好,送到他摩托车上,他扎好就走了。
慢慢人多了起来。雨也消停了。买的人络绎不绝。只要有一两顾客,接着就会有一群凑热闹。这一天我又把价格定在两块钱一把,但是各种讲价的也多,都跟我说今年钱难挣。说了就便宜些。有人问价,或还价就卖了。心里想着,省得弄回去碍事。
金银花个淡竹叶大约到七点多些就卖完了,才等到跟我说要买金银花的那个。见我要收摊,他问道,你明天还有吗,后天还有吗?我不是天天来,我笑笑。他就像有点意见,道,没有就没有了吧,偏说不天天来。嗯,你今天来晚了些,抱歉了。
到父母那边一看,他们现摘了半车西瓜下了城里。但不在我给定的地方,我一问,老爸就说。没定到棚子,定那个地方有什么用,下雨不照样淋?口气里是极不满意的。因为摆摊,三岁女儿跟着他们,给添出不少麻烦。
我说,那我带她回去了。毕竟过节。母亲说,你还是去再摆一下。还有一大袋夏枯草,不卖了拿回去接着占地方啊。孩子愿意跟着他们,她坐三轮车前面,学骑车的样子。
我背着很大一袋子,再回到老街。因为价格低,生意依然还可以。陆续有人来买。眼看着一大袋也快见底,约过的老人也没来。倒是有个卖野菊花,花生米,干蘑菇,之类的干练老头摆在旁边为邻。还有卖雄黄粉的,生意也很好,一块钱一小勺。我也买了,但放在包里,给忘了用途。
老人过来的时候,是空着两手的。她自己说已经八十多了,头发全白。挎了个自己缝的旧布包。老人家,我可一直等你呢?今天没卖草药吗?
今天下雨起晚了。扯的些新鲜的在上边市场卖了三十来块钱。女儿女婿都不让来了,说要给我钱。我不能要她们的啊,他们自己都过得不太好。噢,那你还来不,在女儿家过节嘛?
我看看,不下雨,就去女儿家把东西挑出来,咱还摆一起。她说着,就走了。她跟我说给女儿准备的艾叶,也卖掉了钱。在她看来,怎么都不如自己挣的钱花着舒心。
没几分钟,她果真,挑了四五袋干草药出来。在我旁边摆了一长排。有找洗澡的草药,我便给在我这边和她那里搭配了几种。她说,还是年轻人脑子快。可以喝的凉茶,真就可以洗澡。也有人说,这天要是卖洗澡的草药,能发财,因为好多人找。实际上她们说能让人发财的品类,已经在田野里销声匿迹。
有个四十多岁的男的,从我面前来回走了许多趟,过去跟我说句话,回来再跟我说句话。看不出什么职业,人长得壮实,黝黑。他最后蹲下来,问我,你这么年轻,干这个苦不苦之类。
我是无聊来着,才有这桩闲事儿。说到带着女儿,不便找工作。他很惊讶,你怎么就有女儿了?
是啊,我是假单身。买点草药?很便宜。他傻笑。
两捆好吧?还傻笑。于是给捆了两把递给他。付了钱,他来回又走过去几遍,每次还是跟我说句无关的话。
其实那草药,不一定是他要买的。话说多了,好像是我用强力推荐出去的。
再过来个五六十岁的自称大师。他问我各种草药的用途,我说也不太清楚。一般买家都知道,我却不是很详实。他尝了一下淡竹叶的根,说,这个祛肝毒。
噢,买吗。便宜得很。
你看起来很能吃苦,这个你挣不得多少辛苦钱。要不加个微信,我是专门治偏瘫的。你看视频里的就是我在给病人治病。他放视频给我看。
刚好又一拨问价格的客户,我就没再搭理他。看我不冷不热,他就走了。看外貌,他比较符合矮矬穷的形象。内在的东西我不知道。当然,人不可貌相。这么评价人,不好。
再过来个有些仙风道骨的老人,他说自己是做中草药的,问我知不知道鸡眼草,又问我懂得认识多少草药。我说,认识不多,也就普通群众的认知。随便配些清夏热和心火。为这种鸡眼草,我百度了一下,他说有点像野花生,径是红的。叶子一扯,是延叶脉断开的人字。
噢。知道得这么细呢。
他要留我电话,存的时候让我把自己存成李石草。李是姓,石是地名,草是草药。他解释道。
我有点啼笑皆非。说,现在乡下可能并没有这东西,但是有的话,我可以找些。
有的,我是不去乡下了,要去,几大担子都有扯,价格嘛,也好说。转而说道,你这么年轻唉。
我对草药还是有些兴趣的,中医药是我们的传统嘛。
那你都懂哪些草药?他问道。
也是一知半解,许多不认识的,呵呵。
他又重复说道,你这么年轻,不往深了学,可惜。
我倒是想学,没有高人指点啊。
你可以到我这来学。他慷慨道。说着像某道长,挥个拂尘遁去。
雨再次哗啦哗啦下起来。老婆婆,一见赶紧把干药草都收起来。见我地上掉的夏枯草花头,她就捡起来。我一见她那么惜物,(要是我婆婆,她得说,多了没用拿地里去烧了做肥)干脆把剩下的八把夏枯草,两把鱼腥草,两把栀子都送给了她。我告诉她以后不来了,这些我就不带回去了。
她拉住我的手不放,说女仔送这么多给我,人好心好,婆祝你健康走运。很是领情,也很惊讶。
我回祝她长寿安康。
处了两天的陌生人,竟然生出些念念不舍。
经过两天鉴定,发现我可能是适合摆摊的。如果不考虑成本的话。随便个东西,我就能给随便卖出去。
儿子学校也搞摆摊活动,我送了袋桃子,四个西瓜和八个香瓜去。在老师的组织下卖了七十七块钱。她转账给了七十。七块分给了两娃。
而我的钱包,这次多了一百五十二块钱。这些钱在平时,我可能转个超市就花掉了。自己挣的,有点花着手抖。
突然记起,我那老爸曾鼓励我说让我好好练字,当个女书法家啥的。可以当街给人写联。叹,以我这么好的性格,却唯独缺了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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