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把太阳甩在身后。还有六个小时就要空降马德里了。
怎么我突然想起跑到西班牙去骑行了呢?@白关 和 @细腿大羽,小两口是我的好朋友,云淡风清地过着在乡下的日子。细腿大羽是一位家庭摄影师,她镜头里的孩子父母、家庭生活,蕴藏着巨大的魅力,质朴、真实、温暖。渐渐成了微博名人,拍摄邀约不断。她的丈夫白关,则曾用三年的时间,骑遍了中国,又用三年把骑行画了下来,渐渐从名人家属演变成了名人。这可爱的一对,今年初突然跟我说,他们要带领一个团队去西班牙旅行,发挥他们各自骑行和摄影的优势,以后将成为他们的一项小生意。这一次是探路的公益骑行,招募好朋友参加。
这条路,是世界闻名的一条徒步路线。从西法边境开始,一路向西到直到海边的圣地亚哥,全程800公里,我们从500公里处加入,用6天的时间骑完最后的300公里。这条路被称作"Camino de Santiago",从4世纪开始有人行走,经历热闹或萧索,如今每年几十万人来徒步或骑行。走这条路的人动机各不相同,有人为了信仰,有人为了精神,有人为了挑战自我,有人为了追寻或拷问。一路自然人文风光无限,非传统旅行可触及。听完他们的描述,我就知道我是一定要参加的了。
有一本书叫《不朽的远行》,一位法国作家讲述的自己的Camino之旅。他说,人们经常问他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但任何的理由都不如"我需要思考"这个答案的接受度高。就像我2003年去珠峰做直播,案头准备时读到,人们问攀登珠峰的英国登山家马洛里,为什么要登珠峰,他说:"Because it is there.(因为山在那里)"1924年,马洛里在攀登珠峰途中丧生,是否曾登顶也成了历史之谜。但他这句话,在后面的岁月里被传颂,无人超越,人们觉得它蕴含的哲学高级到无以复加。现在看来,也许他也是被问到不厌其烦,发现最玄的答案才是人们最期待的,于是给出了那一句经久不衰的slogan。
当这个行程摆在我面前,我没有更具体的理由,只是觉得势在必行。从没有过的长距离骑行对身体的挑战,枯燥乏味对精神的折磨,与女儿分离带来的焦虑抑或轻松,这些可预见的感受,放在异国文化的景片之下,变得丰富和吸引。然而,这些都不足以给我自己一个可说的理由,我也并不期待它一定要明晰可辨,只要去经历和遇见吧。
途中有一个讲究,你可以从家乡选一块石头,代表你想要甩掉的所有不好的记忆,负面的情绪,一个人或一些事,想甩的越多,石头就要越大,然后扔在沿路指定的地方,就算告别。我选了一块2003年从珠峰捡回的火山灰化石,拳头大小。不是我想要甩掉的负能量不多,而是鉴于运力有限,我就用这块石头的特殊性来置换体积吧。
昨晚离家的时候,我女儿非常应景地假装大哭,嘴里唠叨着:"啊,妈妈要走了,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啊!"然后开开心心送我上电梯,直到电梯门关成一条缝,还在努力地挥手。对于我们母女来说,这十天的分离,也是来得恰如其分。她进入六岁之后,出现了叛逆期,谁也没告诉我有terrible two,还会有terrible six。一切都要自己做主,拒绝所有安排,争辩时据理力争,挑战权威和规则。我呢,因为她已经六岁,觉得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对待她,说话更冲更严厉了 ,事后又反思加懊悔。当一直迷恋和我睡的女儿,有几晚突然提出要和姥姥睡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危机。我女儿是人精,她虽然用自己的方式跟我小对抗着,但并没放弃直接向我投诉的努力。她会在我们都平静的时候爬到我的腿上,搂着我的脖子,奶声奶气滴说:"妈妈,你今天说了我两次,你没看到我的眼泪,其实我当时已经哭了。"我不能辜负她释放的善意,紧紧搂着她说:"妈妈又没控制好情绪,下次妈妈一定蹲下来耐心和你说。"或者,她会变个顺口溜出来:"我爱我的母亲她最爱生气,向我道歉她就把我我抱在怀里......"我说:"宝贝,我们是非常幸运的一对母女。虽然吵架了,但是我们链接的通道一直没有关闭,我们两个人都在用我们的能量让它保持畅通。"她走过来,用自己的胳膊和我的,搭起一个链接我们俩的通道,反复体会。昨晚在我忙乱地收拾行李时,她拿来她做的手链说:"妈妈,你带着这个,骑行的时候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怎么能不感谢孩子,他们爱我们爱得如此深沉。说到这儿,也许我找到了一个明确的理由,希望这次短暂的放飞,可以帮我找回孩子一般强大的爱力量。
还有五个小时到达马德里,争取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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