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古乔
父亲的手里,攥着稻子的一生。
即将开春时,他把稻种从仓库里搬出来,放在柔和的阳光下透透气,接着把它们倒入大水缸里,捞去浮壳,剩下的种子就成了稻田整个春天的希望。
父亲凭借着多年的种稻经验,只稍稍用手一试,就知道水温符不符合育种的温度。几口大缸规规矩矩摆放在院子里,只等父亲大展身手。
被选为育种的稻子是极其珍贵的,父亲照顾它们不亚于照顾孩子一般。按照比例调配好,再分袋装好,每个纤维袋里只装几斤,放在缸里,用石头压着,使袋子充分地泡入水中。
在温暖的环境下,种子发芽了。父亲把他们撒在一畦畦育苗的农田,盖上地膜,等着绿芽儿一点点往上冒。
春天的雨透着一股寒意,风稍大些,吹得地膜呼呼地响。天晴时的正午,太阳照在地膜上,地膜里的水雾朦胧,父亲便把地膜两头敞开,让热气从两边出来。不管晴雨,父亲守着这块育苗田,像守护自己的孩子。
春种的信号传来,田地里热闹起来,一把把秧苗从父亲的手中经过,按照一定的距离散开在犁好的水田里,接下来,白茫茫的水田陆陆续续被禾苗填满,从稀稀疏疏到茂盛稠密。
盛夏之时,收获完第一季稻子,紧接着把晚稻种下去。从父亲手中经过了多少种子,多少禾苗,多少粮食,父亲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把务农的工作做到极致,他真的是一位很专业的种稻高手。
每每回家,父亲与我聊天,他分享他的农事与丰收,我分享我教学工作中的小插曲,他照时育稻,我教书育人,尽全力让手中的“苗”茁壮成长,获得丰收。他说,“做任何工作,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一事,专一事,从父亲身上,我明白了付出的意义。
秋收时,橙黄的粮食堆成了小山。父亲用木耙推开稻谷,让它们均匀地在地上晾晒,直到把水分晒干。他用手抓起一把谷子品尝,咬得脆脆的响。
父亲目送一车车稻谷被装袋运走,心中生出无限感慨。他敲了敲烟斗,说,“老咯,种不动咯,明年还不知道能出这些粮食不?”
他每年都这么说,可是每年都种这么多稻,年复一年。曾经,他靠着这些粮食供我读书,而今,早该歇一歇了,我劝他放下担子,过得清闲些,他嘴里答应,到了来年,依然不变。
冬藏之时,我端着父亲今年打出来的第一碗香喷喷的新米,想起了稻子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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