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猎人。
走到哪里,我都带着枪,枪在人在,枪毁人亡。
我很少讲话,有时候是没人敢跟我讲,有时候是不想讲。但要遇到爱枪、懂枪的人,我多半要吹嘘一番,炫耀一下,然后隔着一只手的距离,让他看看,顶多也就到此为止,若要从我手上拿走把玩,那是想都别想的事。遇到硬茬子,几句话不和,我多半会说:“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了结了谈话。
在周庄歇脚的时候,随行的几个猎手都表示不愿再同我一起到芒山寻猎。一方面,可能就是因为我不爱同他们讲话,但最主要的,我想他们是害怕了。人们都说那芒山上没有猎物,只有怪物,经常到庄里祸害牲畜。
这一局面出现,我早已料到,打第一天同他们一行,我便看透他们,他们都是胆小鬼。
我才不怕,我打定了主意,到芒山上去碰碰运气。
打周庄出来,过河,翻过一个小坡,就能看见芒山,差不多两天的路程吧。
到芒山脚下的时候,大路走完,小路也不见,前面没有路,前面有的只有深深的草木。由于才开春,山上的松树、杉树、柏树、茅草……还有很多叫不上名来的草木,都泛着绿。绿得肥嘟嘟,肥得腻人,你若是盯着那绿看,你的眼神都能把那包着绿的膜给戳破,让那绿流出来,淌下去,淌成一片海。朝着山上往那草木深处去,你就像经不起风浪大小舟在那绿的海里摇摇晃晃。
我那杆长枪跨在左肩,黝黑的枪管从肩头探出来,走起路来,上下晃荡。一路行,一路晃荡,撞在腰间弹盒上发出零星的金属碎响。皮靴在草木丛中穿行,窸窣地响声响附和着金属碎响,像是两颗深沉寂寞的铃铛。但一阵风扫过这寂寞声响,便消失了踪影,留下更为寂寞的宁静。
在上到山腰洼地处,我累得不行,停了下来。凭着经验,我站在原地判断哪里可能有猎物出现,尽管我知道在这搜寻到猎物的踪迹微乎其微。
就在我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前方高坡的草木深处,传来一阵阵低沉、浑厚的咕噜声。我把枪从肩上拉下来,压低了身子,谨慎地探着步子,走向声音的源头。
我拨开挡住视野的茅草,看到一匹深黑色毛皮的狼。
我向你发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狼,它的个头足足比普通的狼要大两倍多,那黑漆漆的毛,一根根像钢针一样挺立。
它现在前爪腿伏在血肉模糊的水牛脊背上,雄壮的后腿坚实地踏在下方,撑住整个身体,脑袋探进水牛的腹部,然后猛地一摆,整个水牛身子晃动了一下,一大块滴沥着鲜红血液的内脏便留在了它的嘴里。那匹狼只咀嚼两回,便咕噜一口咽了下去。
就在咽下刚刚那块内脏之后,那匹狼停住了,一瞬间像是凝固住,然后让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那匹狼整个身子都立了起来,像人一样。它转过身来,龇着牙,大颗大颗锋利的牙齿在牙床上一路铺向到下颚上方,牙床上鲜红、粘稠的液体向周边沁漫,把下方黑色的毛都浸染得混杂、脏乱,黏糊糊一片。开始低沉、浑厚的咕噜声变得急促、狂暴,最后变成一阵震聋发聩的嘶吼。
一阵风扫了过来,我肢体的下半部分像是风化了一般。我向后方一屁股坐下去,下边的茅草折向地面。我坐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枪膛里的子弹在惊恐、慌乱中不知打向了何处。不瞒你说,我是听见枪响,看到送弹口缭绕起的青烟,才意识到枪膛里没有了子弹。
我惊恐地盯着那匹站立着走过来的狼,左手死抱着那杆枪,右手慌乱匆忙得从弹盒里扣出子弹,装进弹匣。枪口对准那匹狼的脑袋:只要它再靠近,我就开枪!
但是,那匹狼黑洞似的眼死盯着我,我一动也不能动了。它镇定地走了过来,坚实的步子带着沉闷的响声,不紧不慢,像一个君王迈向臣子。当走到我跟前的时候,这只怪物浑身的腐臭味和低沉、浑厚、毁灭的咕噜声,不断地撩拨我内心深处翻涌起来的无边恐惧。它在我的视野里愈来愈大,大到要将视野的边界都撑得炸裂开来。它像来自地狱要取我性命的魑魅魍魉向我逼近,逼着我的气息、心跳都要停住了。
尽管枪膛里已装好子弹,但我知道紧靠这颗子弹绝不可能让这只怪物毙命,即便十颗或者更多也未必能让它毙命。我可能要像那只水牛一样被它撕得血肉模糊!
就在我下意识地要扣动扳机的时候,那匹站立行走的狼,那只怪物,夺过枪,扯成两截,扔到一边,之后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像不屑看我一样轻蔑地走了过去,再也没回头。
我敬畏一切强大的力量。我接受一切强大毁灭我,但我拒绝一切强大藐视我!
就在它快要走出视线的时候,我爬了起来,死盯着它的背影。我愤怒,怒不可遏!这只该死的怪物,竟然藐视一个猎人!这只怪物竟然这般藐视一个猎人的职业尊严!是可忍,熟可忍!
我掏出一门轻易不用的暗器,将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手臂,像扔回旋镖一样扔了出去。那暗器比子弹还快,比子弹还锋利。轻薄的平面,划破空气,从怪物的后背刺入,穿过心脏,掉落在一米开外的前方。
那怪物像爆破的大厦,轰然倒下。
我赶上前去,它已没有了丝毫气息。
我捡起暗器,按了开机,画面显示:
魅蓝 note3
青年良品
快的漂亮
薄的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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