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阳光,看着看着,就斜过来了。
你如同一只小猫,高昂着脑袋,在我心头轻轻踏过,无声无息却骄傲无比。
你问,我想要什么?
我静静地思考,又好像没有思考,思绪如同午后缓缓流动的时光,层层叠叠地铺在落了一大半的树叶间。
和阳光一起的,还有风。
风在尘世里走着,越走越冷,发梢扬起,拍到脸颊上,也是冷冷的。阳光拼命地温柔,却抵不过那疾疾的风,冰冷了手指。
冬天摇落了春花秋月,留下一颗颗敏感地心灵,在无花无草的旷野里与寒冷的风对抗,声音撕裂,缀成一曲曲嘹亮的悲歌。
一瓣瓣殷红的茶花,它们坚强着,努力着,终还是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辰光,簌簌地扑落一地。丰满的叶子弯曲着蜷缩着,如同老妪脸上长满了皱纹,一碰就碎裂成齑粉。
生命一个个无声地老去死去,却又在那一瞬间群群挤入眼中,我看见它们整片整片地逝去,触目惊心。
檐角已垂挂了冰霜,昨夜洗了的毛衣,硬邦邦地结成一块,挂在衣架上。
寂寥抱冬心,裁罗又褧褧。夜久频挑灯,霜寒剪刀冷。
冬的与众不同宣告着,它的占领和强势。这样的季节里,阳光柔弱无力,娇气懦怯。
最喜欢晴天趴在高台的猫咪此时也瑟缩着,找块墙角,看看这大风,这阳光,叹口气,蜷成一团。心中的那只小猫,也早躲在最拢合的角落,懒懒地匍匐着。
连遐思也冻结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想看阳光斜来斜去。
这就是死亡的季节,冬天心狠手辣,用手中的镰刀一把把切割去一条条生命的脉络,留下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的气息。
花魂与鸟魂,土拨鼠与蚯蚓们,在一起暝默。诗人默念着。
我说,在这样无力的季节里,我能要什么呢?不过是看着无望的生命枯死,深深地将一个个伏起的念头埋下罢了。
手指间划过的是冰冷的风,那个杀戮者在天地间大摇大摆,满意地巡视着听话地将头低入尘埃的万物生灵。
这便是冬呵,干燥而冷厉着,不发一言,那毫不停歇的枯叶飒飒,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我说,我也想学那僧人,随手捻来些欢喜愉悦,在这寒风肃穆中串成一句偈语,一行经书,将满地凄凉也可吟诵成一片繁花簇簇。也好过看着万物凋零,寸草无生的沧桑冷寂。
你笑了笑,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 的,你再仔细看看。
我坐在宽宽的落地玻璃窗后面,隔离了风,只剩下阳光,依然温柔,温暖如初。这时候的阳光,比春天还要明媚润泽。就如同,喝光了红酒的酒杯,看上去空无一物,细闻起来,是留存悠久的芬芳。
拾本纳兰的诗歌,在沉郁的书香脉脉中,看文字一个个站好,连成优雅的音符,在唇齿间跳动,温润了灵魂。
滤过了狂躁的风,剩下的是冬那细细碎碎的温柔。在稀疏的草叶间,依然有鸟鸣漏泄出来,脆脆地呼唤着春天。
原来是我一叶障目,将那冷可进骨的风看成了整个世界唯一的曲调,便迷失了自己。心境不同了,看到的东西也变了。
到底是冷酷的冬天成全了那沉重的死灵,还是那沉重的死灵成全了这冬天的冷酷?无因便无果,无果何曾有因?有先有后,无后哪来的先?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若冬未至,春天便遥遥不可期。
冬天负载的,是一整个来年的希望。它沉重地背负起最冷酷的时光,一次次扬起手中的镰刀,将整个几近枯萎的生命收入囊中。于死亡中才有新生,于绝望中方有希望。就如同黎明,孕育在暗沉的黑夜里,静待苏醒,冉冉重生。
循环往复的生命,在最严酷的季节里生根,待到春天发芽。越是冷酷无情,生命越发坚韧顽强。于一次次冬日的灾荒中涅槃,荒凉处,谁知那里是否早植入一枚待开花结果的种子?
在冬天里,期待的不过是一场雪,半天阳光。
我要的不过是一块墨香,一段静静流淌的午后时光,和那点点柔软的希望。
我笑了,我说,我什么也不想要,你都早已给我了不是么?
就这样看阳光柔柔走过,风影冷冷跨过。合上眼,让时光轻轻抬脚,退入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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