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低价解防沉迷 | 来源:发表于2022-03-22 06:38 被阅读0次

    景叔刑满释放,“我”去接他出狱。在路途中景叔与“我”回忆起他在工厂上班的时光,“我”也想起了许多儿时在厂区生活的时光。在餐厅里,借着微醺的酒意,他对七年前害他入狱的骗子破口大骂。饭后分别时,“我”一时间却不知该将他送往何处......

    每逢听见烤肉刺啦的崩油声,我总会回忆起接景叔出狱的那个堵车的上午。

    景叔七年刑满释放了,我应父亲要求去城西将景叔接回城里。车子还没开到门口就远远望到了一位驼着背身着白衣的男子在四处张望着。

     将车开近后,我摇下车窗喊了一声:

    “景叔?”

       他先是一愣,看了我半天。摸着头笑嘻嘻地说:

    “是元儿呀,诶不用下车了,我自己来开后尾箱……”

     刚上车,景叔就显得有些仓促不安,低着头用手背细细抚摸着后座的坐垫。他一声不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着母亲批评。

    我对着后视镜说:

    “景叔这些年还好吧?”

    “凑合。”

    我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我说不清与景叔是什么个亲戚关系,大约是父亲那边的某个堂兄弟。在我还在老家时,每逢过节倒是可以见着他,他很多话,也很爱笑,每次收到他给的红包时总要听他说上半天的大道理。他带我去过他工厂几次,厂区离我家较远,我不爱走,他就把我背过去。街旁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总是笑个不停,别人越笑,他就越兴奋,别人一笑他就说:“这叫咱们工人有力量,这叫咱们工人托起祖国明日的太阳!”

    车子开了好一会,他好像是些许适应了。他见我一言不发的开着车,他便把手搭在驾驶座后,把头凑了上来。

    “你爸身体最近咋样呀,噢还好呀,那阿梅呢……诶你今年应该快三十了吧,有对象没?哎呀瞧我这脑袋,你读大学时可不就谈了一个嘛,成了不?结婚了?哎呀恭喜呀元儿,要是叔当时能来你婚礼肯定给你封个大大的红包……”

     没说一会,车就下了大桥,远处几个高楼的轮廓也逐渐清晰。应快是进入市区了,四周的车也多了起来,我也不得不将车速放慢。车里逐渐陷入了沉默,我从后视镜瞥见景叔正张着嘴,呆呆地望着窗外城市的街道与高楼。他从狱里出来后反而还变年轻了,在我记忆中他那一头邋遢中分现已变为干净的寸发,原先放荡的双鬓现也早已剃光了,但这发型倒并不搭配他国字的脸型,若不是有太阳穴上那标志性的黑痣我肯定一眼认不出他。

    没开多久,车堵住了。

    “叔啊,要不午饭带您吃个烤肉,我去过几次,老板是东北的,做得像那么回事。”

    “还是你懂叔呀。之前在老家时哪个工友生日了我们就去淑姐店里烤上那么几块肉,嘿你真别说,我来广东这快十年还真没吃过烤肉。”

    刚说完景叔眼色突然暗淡了下来。车子又能开动了。他张了下嘴,很快又阖上了,最后还是张开了嘴。

    “元啊,你还记得老季不?”

    “谁?”

    “老季啊,之前你生日给你封过红包的呀。我们下岗后他也来广东,好像说是去佛山还是深圳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之前我们护厂就是他带的头呢……当时我们可团结了呢,全厂工人都拧在一起,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乡里乡亲都给我们送饭嘞,但还是拗不过上面的人呀……”

    “别说这些了叔。”

    “是是是。对了元儿,那烟囱后面炸了没?”

    我迟疑了片刻。

    “应该是炸了。”

    “炸了?”

    他连问了我三次,我正苦恼这交通状况并没有搭理他。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炸了……炸了好……你说这我们都走了,留这烟囱能做些啥呢。跟你说呀,以前我们几个厂开展跑步比赛,那个最高的烟囱就是终点。哪个厂的代表先到烟囱,哪个厂就能收获一副锦旗。呵,你可别说,有这一副黄色的旗可多气派呀。之前去厂里咱们自行车就随便摆门口附近,有了这旗大家全摆旗下面了,摆成一排,老整齐了。我们出门都是抬着头走的呢,谁见了我们都是说,这不是那药厂的人嘛。在刚拿到锦旗那几日里总有其他厂的带着吃的喝的来我们厂里唠嗑,好像他们也为这冠军出了份力似的。不过你说呀,风水轮流转,后面几次威风全给其他厂拿了,我们就赢了那一次,哎就一次。”

    景叔原本抬高的音调突然又掉了下去。

    “但谁又能想到这比赛说没就没了呢?你说那般人怎么说散就散了呢?”

    “风水轮流转呗。”

    “这转给谁呀,尽转给那些幸运儿了。”        

    突然车流间窜出一辆三轮车,我立马踩死了刹车。我瞬间止不住心中一路堵车而造成的郁闷心情。我拍打着方向盘喊了一句:

    “他妈的,不看车的吗王八蛋!”

    景叔倒好像还沉浸在旧时光里,他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三轮车,嘟囔了几句。

    “这人开得真不像话,我那年来广东前也拉了一会三轮车,开得可比他好太多了。工厂没了后我就跟几位工人从老家下来广东找钱。其实一开始我在老家还待了半年的,但大家都一样突然没了工作,就跟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找事做。大家都苦呀,自己找了事做也要拉上邻居,拉上工友一起,可是哪有那么多事做呀,这不大家只能跑出来了。”

    听景叔怎么一说我也想起在县里的最后一年时光了,当时我大约是读小学。每次放学时都能看见校门摆水果的王姨,她总是给我塞点小水果,说娃娃读书苦要吃点甜的。但那水果我有时会拿去跟小卖部老板换饮料喝,我们一般称老板为汽水叔,他总会偷偷藏几瓶汽水留给我们这些学生。每逢零花钱不够付了,我们就说用水果先垫着,垫着垫着水果就变成了我们学生与汽水叔的交易货币了。后来说我们小学要关闭,刚好父母被调去广东,我就随父母一起南下继续读书。关闭前那几个月厂区的人渐渐变少了,原本的好几家发廊就剩最大的那家。倒是汽水叔的店在我走之前就一直开着,不过大约现在也已经关了。

    突然景叔一拍大腿,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就是这狗日的三轮车把我送进去的!”

    “三轮车?你不是卖假药进的吗?”

    “要是我不拉三轮车,我也不会遇到那个王八蛋骗子。”

    他想起了以前的事,瞬间握紧了拳头。

    “叔,叔,咱们上去餐厅再说。”

    在路上堵车浪费太多时间,到达餐厅时已经是下午了。我把车停在了一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下。正准备进去,景叔突然叫住了我。

    “那个元呀……叔出来后就一直想吸口烟,刚刚在车上不好意思说,能给叔带个烟吗,算叔求求你了。”

    “怎么多年不抽烟还没把烟给戒了?”

    “这不是你带我来吃烤肉了嘛,我以前吃烤肉肯定要吸上几口烟的,要是你不带我来吃烤肉我说不定还想不起来烟呢……”

    我正犹豫要不要给他买烟时他却望着街口发愣,只见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来往的车辆,时不时抬头张望藏在云层中的高楼楼顶,很快又恐高似的低下头来。他迷失在了城市的街头里。他莫名其妙地往后退,像是刚会走路的婴儿一样,双脚颤颤巍巍,纸糊般的立在那。他猛然间望向我,我从他那惊恐的双眼中什么都读不到,我不知道双眼中是我的倒影,还是这座城市的倒影。

    他开口了。

    “元儿,扶下叔……”

    我连忙伸手搀扶着他,他就像大病初愈似的摊在我手臂上。我费力将他扶进电梯里,在电梯里他靠在墙上一直张大双眼死死瞪着脚下。没过多久,电梯门打开了一条缝,一股孜然拌着酱油的香味如洪水般从电梯缝里挤了进来,这股香气似乎将他抬了起来,又将他从电梯里拉了出来。他应该是会走路了,我将他带到了提前订好的位置上,把菜单推到他面前。

    “叔,你想吃什么就点吧,不用给我省的。”

    “这怎么好意思呀。就吃点五花肉吧,之前我们工友间就吃几块五花肉就够了,主要是喝酒,酒喝多了就饱了……元儿这是个……是个什么数?他妈的,这么贵吗,我一个月的工钱都吃不上几道菜!赶紧走吧元儿,别在这吃了,没必要花这冤枉钱。”

    说罢,景叔慌张的四周张望了一下,双脚已经摆在了凳子脚边,屁股似乎已经脱离凳子了。我连忙把景叔按了下来,摆了摆手说道:

    “叔我早就进单位了,吃一顿不算什么的了,那我来点好了。”

    “有工作了?”

    景叔突然摆正姿态正面对着我,惊喜地拉着我的手。

    “有工作好呀元儿,有工作好呀。工薪待遇怎么样呀,和单位里的人融洽不。你单位在哪里呀,哪天有时间能带叔看看去不。诶元儿,你这单位包吃分配住房的不?我跟你说,去一个好单位就是找到一个好归宿啦,在单位里可好了……”

    “叔,早不分配住房了。“

    “不分配了?那你们现在都各住各的吗?分配多好啊,之前我们几个厂的工人都分配在那最高烟囱的东南边,那里可舒服嘞。厂区里三千多号人,有学校,有球场,有理发店,有放映厅。家家户户住得可近了,哪家做菜肉香飘出来了,我们就跟着气味跑到他家里吃上一顿嘞。我记得八几年时二头子结婚,我们把轿子抬着绕厂区走了好几圈,后面跟着的小乐队也吹了一个下午。还有啊还有,之前厂区混进个贼,趁大伙在车间上班时行窃。刚溜出办公室就被刘妈瞧见他那鬼鬼祟祟的眼神了,刘妈一嗓子我们大伙几十人就立马跑了出来,追了他好几条街嘞。你猜他偷了啥。”

    “偷啥了?”

    “呵,逮着他时他手里就紧紧握着几个破石头,就是我们主任捡的几个河边的石子,还以为什么宝贝呢。”

    他使劲用手比划着,双眼炯炯有神。服务员把菜端来了,他看了一眼又重新望向了我。他正要开口,我连忙打断了他。

    “景叔别急,慢慢说。我先把这肉烤上。”

    “是是是,元儿对。先烤肉,先烤肉。”

    我正把肉夹上滚烫的架上时,景叔突然一拍桌子把我吓得肉掉到了地上。他又一拍脑袋,对我笑嘻嘻着说:

    “元儿,酒呢?吃肉怎么能没酒呀!”

    “叔你先坐好,我去……拿酒。”

    我扶着桌角蹒跚着站起,他这一嗓子着实把我吓得一激灵。我回来时捧着几瓶啤酒,一瓶一瓶摆在景叔面前。

    “叔你喝,我开车就不喝了。”

    我接着把肉往烤架上放,刺啦刺啦的崩油声立马响了起来。我一抬头,只见景叔正捧着一瓶啤酒仔细端详着。他像是在看襁褓中的婴儿似的,一边晃着酒瓶,一边嘟囔着什么。景叔眼睫毛很长,他一低下头我便无法看见他的眼眸了,但我仿佛能从瓶边的反光窥见他此刻深邃的眼神。

    “叔?”

    “我最后一次喝啤酒还在九年前,季哥,钊哥,三姨,淑琴,花生他们也都在。我们几个在休息内攒着晚上的牌局儿,花生说他要回家教他那闺女识字。季哥脾气暴躁没说两句就跟花生动手起来,赌局那晚最终还是没攒好。第二天周末我们得知消息工厂倒闭了。大伙都懵了,那天周末下午我们工友都跑回厂里问呢,谁知道大伙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啊。元儿啊你说,前一天还攒着赌局呢,怎么第二天咱厂就没了呢?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我们都没说话,景叔只是捧着啤酒瓶光看着,连盖子都没开。烤肉刺啦刺啦的叫着,我将它们翻了个面,小心翼翼地说:

    “叔,喝点?”

    “喝,喝!元儿给叔买的酒怎么能不喝呢。”

    他利索地撕开盖子后,先是一股脑往嘴里灌了大半瓶,后细细看了眼瓶上的商标,又一口把剩下的酒喝完了。他对着手里的空瓶说:

    “工厂倒闭没多久我们几个厂的工人去讨要说法,可是啥也没要着。没过多久,季哥带着几个工友说去南下找钱。走之前我们三十多人喝了场散伙酒,我清清楚楚记得,一共就八瓶酒,一碟花生。我们每人就喝半个纸杯,吃半掰花生。第二天季哥带着几个年轻人就走了,季哥走后,接二连三也有人走了。剩下的都是像我这样还憧憬着有复工的那天。有一天我听说可以将厂里废弃的铁块和木块拿去卖钱,我租了辆三轮车每日跑去厂区找东西。起初大家都还礼让,谁先看见废铁就归谁,到后来全都翻脸不认人了。为了手掌大的铁甚至大打出手,你一拳我一拳,明明都是好兄弟,抢起废铁来各个比鬼子还凶。”

    景叔又开了一瓶酒。

    “大胖那人真是假兄弟,趁我在找铁块时,他就直接从我三轮车上偷走铁块。我顿时急眼了,直接一石头给他砸过去,一下子把他脑袋砸出个缝来。当年他儿子从墙上摔断腿,腿是我包扎的。人也是我背着送去医院的,这下可好,直接不认我这个恩人了,活该他脑袋流血。”

    我摆弄着烤肉,心想:真是一拳打死昨日的勾肩搭臂,一拳打死明日初升的太阳。可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抬头看我。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天下午我在街边遇到个提着小黑箱的男子,瘦瘦弱弱的,说我能不能捎他一段路,我还没答应他,他自个就爬上了车。他一路上问我想不想挣大钱,我当时真的是被钱冲昏了头脑了,怎么就被他给忽悠了。就这么给他忽悠来了广东,我都还没跟我媳妇说明白呢……”

    他喘了口气。

    “阿梅……”

    他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也没张口。烤肉刺啦刺啦地叫着,我将它们夹到了景叔碗里。他正玩弄着手上的瓶盖,他用手把瓶盖像陀螺一样在桌面上旋转。瓶盖转了几圈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而又极其响亮的声音。他终于抬头了。我回了他一句:

    “嗯。”

    “回去了好,回去了好。”

    我将肉夹进他碗里。

    “吃点肉吧叔。”

    他愣了好一会儿。

    “叔,吃肉。”

    他眼睛看都没看碗里的肉,就夹起两块塞进嘴里,连嘴巴都还没嚼几次就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真好吃啊,我就说元儿烤的肉肯定香,真有我当年在老家吃的那味儿。”

    我笑了笑,然后把碟子里的生肉放上烤架。他吞下肉继续说:

    “你说这药还能吃死个人?那个狗日的骗子说是什么个壮阳药,他妈的就是个毒药。他忽悠我来广东随他卖药,我跟着他在广东转了好几个城市。每天我们就在各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卖药,一开始没什么人理睬我们,可能一,两个星期就卖出个三,四盒。哎哟你们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大街小巷川流不息,根本没有人会驻足停留,生怕我这破衣烂衫会弄脏他们的西装似的。不管我在哪座城市,不管待了多久,当我第二天站在城市的街头都会感觉如此的陌生。这里跟老家差别太大了,要是在老家我在街上站个半小时,肯定有路过的人来唠嗑几句。这里的人各个趾高气扬,各个抬高脑袋,步伐还越踏越快,都忙着去找废铁不成?”

    “叔那您不去找点像……样点……的工作?”

    “找啥呢,从厂里出来我还会啥,就会车间那些活,叔不像你们有书读,年纪也大,也没啥文化,就会大声吆喝,叔连普通话都不标准呢。要是你是老板你还会要我们不?”

    “叔您别这么说,要是之前没你们……”

    他打断了我。

    “有段时间还赚得挺多,当时我们就跑到澡堂门口去推销,一抓一个准。在赚到钱的那段时间里,竟然有个人在旅馆躺床上死了,在这里遇到的几个工友老乡把我他妈给举报了,说是我的药毒死了那个男人。狗日的,那班王八蛋就是嫉妒我他妈赚到钱了,他们就是看不惯有人比他们先赚到钱。而且那王八蛋骗子也跑了,就剩我一个人被关了进去。你说我这关了七年后出来还能干些啥呢。那些工友死的死了,该走的走了,见不着的也见不着了。这大厦说倒就倒,倒了压死一片人,这厂说没就没,没了家庭没了魂。”

    他又沉默了。烤肉刺啦刺啦地吼着,从烤架底下冒出几缕黑色的烟。

    “焦了焦了!元儿,肉焦了!”

    我连忙夹起烤架上的肉,把他们通通丢进盛垃圾的碟子里。后来我们没怎么说话了,我只顾着吃肉,他只顾着喝酒。他时不时把眨着眼望向窗外,回过头又开了一瓶酒。

    我一直在回想着从前的时光,回忆情景里的事物不知不觉都染上了灰色。似乎一切都太过遥远,所以便没了颜色。瓦砾是灰的,烟囱是灰的,天是灰的,人脸是灰的。猛然间我出现在了灰色的街口,身旁有两个小孩跑去,一回头,没了踪影。两人骑着车又穿过身旁,转过头,也没了踪影。

    远处烟囱骤然倒下,裂缝悄然爬上屋壁。可这一切都是如此宁静与平和。

    “此时四周微风初起,风中充盈着过往的群声嘁喳”。

    我对四周的一切毫无察觉,只是望着砖一块块从高处缓慢掉落。风势愈愈大,刮落了门窗,吹起了车与路灯,拔起了一个个房屋的地基,镇上所有事物都飞向正在支离破碎的烟囱。我亲眼目睹着,狂风的怒号将这个镇上的一切都化为乌有,镇上曾经发生的,未来发生的都将会从世人的记忆中剥离。

    “滋啦滋啦……”

    我们一直都没注意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窗外的高楼早已亮起五颜六色的广告牌,炫彩夺目,宛如过节般喜庆。餐厅四周的烤肉声如交响乐进入第一乐章,突然奏起刺啦刺啦的响声,紧接着人声,碰杯声,夹子掉落地板声乱成一片。唯有窗外的灯光缄默着,默默注视窗内的人们。身后万千灯火,却无一是他的归处。

    饭后我们走下了楼,他一边走一边紧紧握着我的手,一直向我强调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们走得很慢,走得很慢。我走到车前,正要打开车门时突然愣住了。

    “叔……接下来……我能送你去哪?”

    街上的车子突然疯似地鸣着喇叭。

    “你……说……什么?”

    “你……去……哪?”

    作者感想

    我对于“独”这个主题理解是将它组词为“孤独”和“独自”。我想刻画的是一个孤独且独自生活在社会里的人物,不管他是有意而为还是无意而为,但最后他的结局都是不可避免且无法选择的走向了“孤独”与“独自”。“独”并不是没有人喜欢,没有人在意,而是没有人记住。文章的主人公景叔是一位下岗的工人,在南下谋生时又因被骗去卖假药而坐牢。往日在厂区热闹的生活随着工厂的关闭也消散,出现的只有零零碎碎的人在独自生存着。景叔只是其中普通一员,即便他们的群体很庞大,但每个人之间的联系都被拆散了,最终结局都是“孤独”与“独自”。这些每一个形形色色,有血有肉的人都生活在我们身边,我们永远也看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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