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疯子共餐

        “要我说，全广州就属你这家的云吞最难吃！”李疯子骂骂咧咧地在我前面坐下来。他是街坊里出了名的精神病，没人信他说的话。

        领他来的服务员很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问：“要吃什么？”

        “鲜虾云吞！”李疯子头也不抬，打发走了服务员，然后把目光转到我身上打量了一番。我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我不打算管他，继续埋头吃自己的面。

        李疯子忽然嚷道：“靓仔，你把头抬高来。”

        我一惊，下意识抬起头。

        他忽然就不满地吼起来：“所以我最讨厌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整天挂着一副苦瓜脸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说吧，你现在心里最不顺心的事是什么。你爷爷我帮你解决它，否则吃饭时面对着副苦瓜脸实在影响胃口。”

        我将信将疑地开口：“我有一只兔子，我很怕失去她。”

        “嘿，兔子啊，”李疯子饶有兴趣地追问，“所以说它要死了么？”

        “到不是要死了，而是我怕她逃跑了。”

        “嘿嘿，”李疯子冷笑一声，“那兔子跑了、死了，不都一样么，都是没了。”

        我心里一颤，犹豫再三，还是和这个疯子讲起那只兔子的故事。

        在某个春天的清晨，那只兔子出现在我家的院子里，她似乎对我家院子的草颇有兴趣，她在草丛里蹦跶，两只雪白的耳朵摇摇晃晃向我示好。我走过去摸她，她也没有反抗；我就将厨房的胡萝卜切碎给她，她也吃得干干净净，所以我感觉，不如在院子里养这只兔子吧。我帮小兔子搭了一个小窝，还在小窝的旁边盛上水和蔬菜。我们一起玩耍，偶尔也有亲昵，尽管有时候感觉她还是有些畏惧我，但和她的相处起来非常快乐。唯独有一点，她怎么也不愿意进我的家，只在我的院子里徘徊。直到有一天，她忽然不见了。我焦急透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迹。我跑出家门找她，最后，在另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发现了那只熟悉的小东西，看见她尝着那主人家给她的食物……

        “所以，我开始彷徨了。”我凭借着回忆慢慢地讲述完这个故事，“我感觉我会失去她。”

        “哈哈哈哈，”李疯子一拍大腿，“你看看你自己，你是不是黐线？”

        我有一丝不悦，反问：“我哪里蠢了？”

        李疯子取出一双筷子，立在头上，扮成兔子的模样，说：“兔子这种东西，本来生性就是自由自在，它们从来不是谁人的所有物。”他用一根筷子指了指我，“那兔子还根本就不是你的东西，它想去哪就可以去哪，有什么‘失去’可言？”

        “况且，”李疯子补充道，“你认为你真的在关心那只兔子吗？你给别人造了窝，给了食料，就以为自己很关心那只兔子了吗？难道兔子真的需要这些吗，你可曾考虑过？你自以为那是你最大的努力，在兔子的眼中可未必。”

        “还有，你对那户人家有什么了解？他们家有几户人？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那兔子原本就住在他们家，偶尔才来你的院子一趟？你根本不了解一切，却自以为了解一切！你说你是不是黐线？”

        看出我失落的眼神，李疯子又补充道：“我看你，是真爱那只兔子啊！”

        我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以前我也曾经喜欢过狗和猫，却发现狗喜欢四处留情，而猫却只对美丽的东西痴情。这次，我想我找到了我想要的，可是却……”

        欲言又止，我诚恳地看着眼前的这位智者，问：“李先生，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疯子见到自己的云吞从厨房的窗口送来了，一把抓起筷子对我说：“老子才懒得管你，老子的云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