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爷爷走路开始直不起身子,爷爷不再带我去山上挖兰花 ,河边追蜻蜓,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爷爷已经拿不起他拿了半辈子的锄头。
那日回家看爷爷,见他过的二胡已经浮了灰尘,就问爷爷是不是很久没拉二胡了,他说买不到好的二胡拉起来不好听,我说网上给他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他说现在很少拉二胡了不要浪费钱。
爷爷说:“年轻的时候还能拉小提琴,但是现在买不到小提琴了。”
我忙说:“现在很多人学小提琴呢,我给你买一个!”我打开手机给他看各种款式的小提琴,爷爷看了似乎很有感触的说:“这就是小提琴了。”
我说:“那我你买个小提琴。”爷爷眼里闪过一丝光又黯淡了下来,他说:“年纪大手脚不灵活了,买了也没有精力拉了。”我看着爷爷满头的白发心里有些难过,他们这一代人是真苦啊!
爷爷一身才华,乐器、绘画、雕塑、书法都能自学而且小有作为,我后来去学艺术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受爷爷的影响,那时候爷爷总是带着我去瓦厂要泥巴,晚上雕雕刻刻就是一个好看的雕塑。爷爷刻的人物总有革命人物的影子,他的作品里都有着深深地红色印记,这也是他一个老共产党人的坚守。
爷爷年轻的时候,从西南一隅去到沈阳钢铁厂开车,60年代开着车去北京,还在天安门前留了一张合影。那可能是爷爷最意气风发的年代,那张黑白照片至今还在爷爷的小阁楼里摆着,每每看到那张照片总会恍,时光啊,好似还在眼前。
爷爷从沈阳回来后趣了县城杨家最勤快的女儿,那便是我的奶奶。奶奶从县城嫁到村里,一生为爷爷生了六个孩子,一个孩子夭折,留下五个孩子,那个年代家家清贫只能勉强吃饱饭,爷爷奶奶辛苦拉扯着五个孩子长大,环境再难都把孩子供应到了初中毕业,考不上中专或高中的就只能回家继续务农。
在最小的孩子初中毕业那年,奶奶脑溢血意外去世了。那时候我刚满三岁,刚刚记事,很多人和我说奶奶有多好,可惜我的脑海里却对奶奶离家前没有一点记忆,三娘说奶奶送去县城抢救前还在问哦在哪里?不放心的看了我最后一眼,这一眼她就再也没有回来,每每讲到这里,她的眼角总有不易被人察觉的泪水。
奶奶走时爷爷才四十多岁,一个人拉扯着五个孩子。从此家里更穷了,好在孩子们都已经长大能帮一点忙,只可惜最小的孩子,也是成绩最小的孩子因为家里太穷,考上高中没去上,想补习一年读中专家里又没钱去读书,也只能回去务农了,这成了爷爷也是小姨最遗憾的事情。
奶奶走了,爷爷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他越来越不喜欢和别人说话,随着孩子们一个个成家,爷爷身边就只剩下几个孙女,俗话说隔代亲隔代亲,爷爷和孙女们处的很好,特别是几个一手带大的孙女,走的再远都是他最大的牵绊。
家里最小的妹妹今年上高二了,这个18岁的小女孩是爷爷最后带大的一个孩子,他说要努力活到妹妹大学毕业,但是她结婚估计就活不到了。这也许是老人为数不多的念想了,我想说爷爷你一定要活到妹妹结婚生子,带重孙子的那天啊。
爷爷因为不出门躲过了两波新冠感染,却没想当所有人都阳过之后,爷爷却赶上了第三波阳。八十多岁的老人第一次阳简直能脱皮换骨,我回去看他时,爷爷瘦瘦小小的窝在床上,瞳孔深邃,身上的骨头只快剩一成皮了,我第一次发现爷爷已经这么瘦弱了,家里人开始担心他熬不过去。
我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相信爷爷过不去,我天天回去看他,陪他说会话,给他买吃的,也一天天看着他精神越来越好。有一天,爷爷能下床了,我陪他在院子里看兰花养殖的书,院里落着小雨,爷爷看着他喜欢的兰花,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后来他觉得有些乏了想回去休息,我想送他回屋,他执意送我走,我骑着车出门,他步履阑珊的想下到院子里送我,我又把他扶回廊道,我和他道别,我说:“爷爷我走了哦!”
爷爷语气虚弱的在后面答应了一声淹没在雨点里,我甚至都没有听清爷爷说了什么。
车子骑出去,我在门口停了几分钟,想起爷爷送我的路程在一程程变短,从送到村口、到巷子口、到大门口,再到院子里,爷爷越来越老了,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骑到村口,一群孩子正放学回来,家长们在那里等着孩子们回来,很多年前爷爷也是这样在这里等着我回来。一天天、一年年,时光啊,时光,你慢点走,让生命再多陪陪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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