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发现自己死了一次

近日困于梦魇，似巨石压来，却又倏尔远去。压迫感与放空感同袭，往往迫于无奈惊醒，如同跌入深渊般陷落，一直陷落，无着无落。直至天亮起床，仍仿佛困于其中，一种忽近忽远的感觉始终萦绕。吃了些许热汤，才清醒许多，这才记起子豪君已故去多日。

我与子豪自幼相识，顽劣叛逆却又时而好学温顺，但我相信他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人是极聪明的，却不务正途，只将聪慧用于捞鱼摸虾，撵兔捉鸟。混沌整个青春期，未曾考中，花了大价钱买进私立学校，却不想从此改了性情，一心只读圣贤，不日高考得中，远赴他乡求学去了。

再见子豪已是二十年后，形容枯槁，鬓角斑白，全然不似三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当年的聪慧与桀骜更是不见痕迹，已然呆板木讷。问其所以，只言为生活所累，诸多不如意。把酒言谈间，向店家要了一盘醋烹小鱼，对我说：还记得当年我每次抓最多的鱼你们羡慕的样子吗？我空有抓鱼技，一生却始终只捉了些小鱼虾。空有敢下五洋捉鳖的豪情，却始终连大海都不曾去过。酒醉痛哭一场，言语间我大概知道了其不如意之事。盖因怀才不遇，伯乐未见，更多遇到的都是嫉贤妒能之辈。我劝其换个环境，另谋高就。子豪叹曰：年龄不允，生活不允。我不曾有大才，却蹉跎岁月，再悟时皆晚矣。

再闻其信，已经逝去，自尽身亡。这让我陷入悲痛和哀伤之中。每念及他最后所言，更感叹生活无情。短短数年，以致令人性情巨变。我不知他经历了多少绝望，才会一点点的把自己的希翼和桀骜磨平，碾碎，才会把那少年时期的阳光灿烂一点点的遮上乌云，才会放弃活下去的勇气选择自尽。我相信这是他骨子里桀骜不驯的最后反抗，只是他又一次选错了方向，如同当年的聪慧没用于正途一般。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改正的机会了。

他没死于民族大义，也没死得其所，反而死得唯唯诺诺有些卑微和不值。我的梦醒了，突然发现死去的子豪就是曾经的我，谁不是死去了无数个自己，才换来现在活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