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2)

同床异梦(2)

程意玫第二天去公司里露了一面，尤其让老板张晓峰看见了她，虽然张晓峰看起来心事重重，见到程意玫冷冷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程意玫的热情招呼。

这一次程意玫没有在意张晓峰的态度，她有自己的心事。她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给卢润泽发了一个微信。

卢润泽是昨天聚会时联系上的，整个过程，卢润泽没多看程意玫一眼，没多说一句话，但是，这恰恰让程意玫觉得他心里没放下她。

卢润泽是高二转学来的他们班，穿很旧的运动装，袖口是毛边的，裤腿明显短了，但是却掩饰不住里面健美的身材，尤其在篮球场打球的时候，卢润泽脱了外衣，穿着里面天蓝色的背心，身体的线条以成人标准要求，略显纤瘦，但在少女们的眼里简直无可挑剔。

卢润泽是很多女孩儿眼里的男神，包括程意玫。那个时代的女孩儿比较羞涩，都不好意思主动表达爱慕，程意玫也一样。不一样的是，卢润泽主动找程意玫表达了爱慕。

程意玫闭上了眼睛，看到的是卢润泽眼睛里的紧张和真诚，那个神情依然能让自己心跳，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就拒绝了呢？

现在的卢润泽混得不错，虽然他没多说什么，也没显摆什么，但是同学们都感觉到了那种气势，那是有了钱权以后的男人身上才有的气势。只不过这种气势让人望而却步，整个晚上，卢润泽态度温和地跟每个人寒暄，丝毫看不出优越感，也丝毫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可是，可是，为什么自己就那么笃定地觉得他依然挂念着自己呢？程意玫觉得自己可以赌一把。万一赢了呢？

一个上午过去了，卢润泽没有回信。微信倒是来了不少信息，害得程意玫白白慌乱了那么多次。

中午的时候，张晓峰推门进来，“程主任，中午跟我出去谈个事儿！”

程意玫的思路蓦然被打断，惊了一下，赶紧抓起皮包起身，腿被桌角碰了一下，疼得她吸了口冷气，张晓峰有些心烦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埋怨她的慌张。

程意玫的心里闪过一丝凉意，因为张晓峰的那个眼神。她想着今天中午她不会尽力护他周全，让他喝死好了。

一路上张晓峰一言不发，程意玫渐渐开始慌乱，她预感着大概是出了什么事，肯定不是好事儿，不然他们俩之间的气场不会是这样。

张晓峰自己开车，加油和刹车都很用力，车子在平整的柏油路上显得上蹿下跳，程意玫更慌了，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问。

“上次那批货抽检不合格，对方要求退货，十万件棉衣全退了！”张晓峰自己开口了，“今天中午我找大哥约了对方的副总，是个中国人，好好沟通一下，看看还有救吗？”

“副总是男的女的？多大年龄？”程意玫紧张起来，这是他们公司今年最大的单子，这批货要是被退了，公司今年损失惨重。

“男的，四十多岁，挺年轻，据说很难说话，你得活泛点儿。”张晓峰的语气软了一些。

程意玫心里骂了一句，她当然听得出来张晓峰的意思。

他们在酒店点好了菜，又等了半小时，客人才姗姗来迟，客人一进门，程意玫的脑子“嗡”了一下，来人竟然是卢润泽！

卢润泽像老早就知道能碰到程意玫一样，热情却又冷淡地跟她打着招呼，“老同学，咱俩真有缘分。”

程意玫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囧过，也从来没这么后悔过，自己怎么就这么手贱，一大早抽什么疯，发什么微信，这下好了，卢润泽一定认为自己早就知道公司的事儿，是有求于他，完了，原本设计好的纯情桥段，一下子被推倒重来了。

最欣喜若狂的是张晓峰，他觉得真是老天助我，于是他看程意玫的眼神就有了不一样的东西，倚重、欣赏、鼓励、甚至温情，只是这个时候给程意玫，程意玫已经完全看不上了，她现在的心里只装着卢润泽。

卢润泽跟同学聚会时判若两人，浑身寒气逼人，嘴里叫着老同学，脸上虽然是笑着，但肌肉却是僵紧的，眼睛里更是没有一点笑意。程意玫倒是没在意这个，她觉得那是做给张晓峰看的，一顿饭吃下来，她保持了兴奋的状态，订单的事儿谁也没提半个字。

过了两天，卢润泽的公司重新派了质检员来，二次检品，居然过关了。

张晓峰看程意玫的眼神又多了一些内容，程意玫却体会不到了，她的心里一直在揣摩，卢润泽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程意玫，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示好呢？

程意玫这几日有些乱了，女儿来电话要钱，她心不在焉地都答应了，女儿那边反倒觉得不得劲儿了，她妈从来没有给钱这么痛快过。

女儿跟李辰东关系不错，虽然不是亲爸，却比亲爸走得近，打电话的时候说，我妈最近哪根筋搭错了？变大方了。李辰东嘴上笑着说，赚了便宜还卖乖。心里却留了意。

李辰东先是发现了张晓峰的热情，下班的时候，开车送程意玫回家，李辰东在楼下停车的时候碰到了，过去打了个招呼，程意玫很淡定，张晓峰也很淡定，但是李辰东心里却不平静了。这俩人凭啥这么淡定？除了假装，还能是什么？

李辰东开始偷偷地跟着程意玫，跟了几日，没发现什么，渐渐地也就放弃了，毕竟，他的事儿也不少，工作内的，工作外的。尤其，那个女人不是那么好应付，李辰东其实已经有些应对乏力。

最近这段时间，单位搞竞争上岗，李辰东的位置属于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没怎么当回事儿，只是那个女人忙得一团糟，顾不上跟李辰东卿卿我我了，李辰东也乐得清闲。让李辰东不清闲的是他偶尔听得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有人在这次竞聘的时候走了那个女人的路线，李辰东有些坐不住了，他之前被打压下去的斗志一下昂扬了起来，他又开始重新动用自己调情的手段了。

李辰东知道自己不是爱上了那个女上司，也知道女上司不是爱上了自己。这个岁数了，再说“爱”字有些可笑，但是他会在心里琢磨这个字，也琢磨自己的感受。

跟女上司第一次上床的情景李辰东已经很模糊了，模糊的原因大概来自于李辰东的主动忘记，主动忘记的原因是因为里面有屈辱的成分。这也是李辰东事后自己给自己的解释。

以后的关系里，李辰东觉得感觉好了一些，这也是他愿意努力维系这个关系最主要的动力，虽然没有人在他面前表露什么，但是他却觉得整个单位的人都知道他跟她的关系，也都认为他图是她的权力。只是，他在心里却觉得自己不是，自己要的东西不仅仅是她手里的权力，还有那种征服的快乐。

那是一个自认为风情万种的女人，但是，在跟她亲密交往过的李辰东眼里，她根本就是一个木头一样的笨女人。她身上所有的女人味完全来自对于外形的修饰，包括脸部的微整形、身体性感部位的塑形美容、香水的选择、服装的搭配，甚至连上床的姿势都做了事先的反复练习，然后就等着情人的赞美。

大概我的赞美是最恰当的。李辰东心里想。

李辰东对于自己这个能力有着十足的把握，他可以用最真诚的语言恰当地送上自己的恭维，这也是多年以来他赖以生存的法宝。只是，这个法宝他从来不在程意玫身上用，因为他知道，程意玫最看不上他的这一点，却明白这恰恰又是他最大的优势，她程意玫也得指着他的这个优势生活。

每次想到这一点，李辰东心里有点儿报复的快感，不管是程意玫还是女上司，你们都得为自己的鄙夷付出点儿什么。

快下班了，李辰东用另外一部手机跟女上司取得了联系，一周没约会了，相信她也饿了。

他俩通常的约会地点是女上司的另外一套住宅，那是她离婚分财产时，前夫贴补的一个小房子，据说是单位贴补给她前公公的。具体的来源，李辰东没多问，只是觉得那个地方好，偏僻、隐匿，特别适合幽会。

房子是李辰东主持装修的，风格完全遵从了主人的意愿，力图追求简约却处处显得繁琐，每次一进门，李辰东都会想起装修时的感受，那个时候的他也是最努力地想讨得女上司欢心的时候，这里的每一颗钉子他都经过了细致的思考。由此，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女上司允许他留了一把房子的钥匙。

欣喜过后的李辰东会想，钥匙一共有六把，剩余四把钥匙去了哪里？

李辰东提前来了房子里，他在附近的市场买了点海鲜和青菜，女上司晚上不吃油腻，李辰东也跟随着。他把晚餐收拾妥当，只等女上司进门就开始炒。四下看看，似乎有些灰尘，他找出抹布清理着浮灰。

家具是深棕色的，浮灰看得很清楚，清理到卧室的梳妆台的时候，李辰东发觉出了异常，梳妆台上灰尘分布不是均匀的，有人用过，而且是在混乱的情形下。

李辰东蹲下来仔细观察灰尘的形状，有手指印，有胳膊的印记，还有似乎是头发扫过的痕迹，李辰东太熟悉这里的一花一木了，透过这些痕迹，便能揣测到这里曾发生过什么。李辰东的心顿时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沉甸甸的，他隐隐地感受到了凉意。看来，传闻不是空穴来风，这个女人果然有了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