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枝丫上冒出了一丛丛的尖儿,趁着无人留意,吐出嫩绿的信子。春来了,心也动了。
不过是寻常男女的故事,关起门来,也无非就是家家户户熟稔的家长理短,对于无知看客,心念一句好一出伦理大戏,然后匆匆奔赴下一幕剧。此地的悲欢,观之,了然,而后与己无关。可对故事里的人们,是四分的锦帛,是五裂的铜镜,是含在嘴角的呜咽,回流心底的涩泪,是阡陌世界无一知心人可体、可会、同甘、共苦的心事。
山川的心事,流水可共鸣。花草的心事,云雨大抵猜得透七八分。唯有人的心事,自己姑且捉摸不透,游移不定,唯有形影相吊,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世间万物皆有度量,给了你七窍玲珑心,便收回你天下满知己,细算下来,这也公平。你想举杯邀明月,明月羞赧地躲到了夜云后,拒绝你的邀约。它遣一两凉风捎了封口信:别来找我,我不懂你。你摇晃的杯中酒,变得微酸、苦涩,一饮而尽,连同未说出口的情谊,穿肠而过,锁住咽喉,陈酿。
我以为有些心事埋在心里,生根、发芽、开花,和着四溢的酒香,一切皆大欢喜。殊不知,有些心事的根,早已酩酊大醉,满口胡言,在肺腑内乱语,不忍深挖。
人这一生,总有那么三两件心事,被深埋的记忆里,为时光殉了葬。你断不许它重见天日,那冲出咽喉的陈酿的香,灼眼,刺鼻,一不留意就杀死了自以为是的自己。
春风若有似无地撩拨着,心动了,咽喉要锁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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