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机忽然不唱了,我正在纳闷儿,不一会儿,他举着手机来找我,说手机没电了。我赶紧把充电器插上,父亲亲眼看到我确实在给他的手机充电后,满意地回到客厅。
没过三分钟,他买了五年的笙开始不着调地响了起来。五年了,最基础的七个音阶,父亲找出来的没超过三个,这中间他曾怀疑笙音阶不准,还特意找人校对了一次。但就是这样,他依然吹不全这件乐器的七个音。
我觉得,他对笙的爱好完全是靠执着在撑着,不然这种状况若是超过一年,他不放弃人家笙自己都得放弃了。
大概他也觉着,这么折磨自己同时折磨别人的娱乐方式实在不妥,于是果断放下笙,然后拿起了二胡。该说不说,父亲的二胡拉得还真是不赖,比吹笙要强太多了,之少我能听出他拉的是什么曲子。
但也仅限于此了,他拉曲子的顺序二三十年都没有大变化,就像一张早就排好了演奏次序的老唱片,我差不多都能把它们背下来。可这还是体现出了父亲超乎常人的执着,别人重复听这些老曲子二三十年,早就腻了,他却总也拉不够,每次拉起二胡,那份热情和专注,同他三十年前第一次拉没有太大区别。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也许是累了,父亲收起二胡,打开了电视,什么节目不重要,重要的是电视开着机的状态。
他前方几米的地方,电视机在卖力地取悦它的观众,它的观众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父亲想我的那只大白猫了。他抬着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的双眼,一边找寻一边大声地呼唤着咪咪。
我把咪咪所在的位置告诉父亲,父亲亮起大嗓门儿,对着咪咪就是一顿夸,但咪咪并不领情,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父亲也不恼,一副我夸你与你无关的超然姿态。
手机的电充得差不多了,我拔下充电线,把手机递给父亲,父亲的专注力重新又回到手机上来。我知道,过不了两分钟,某手某音的歌唱肯定会重新响起……
父亲每天要制造各种动静,用来彰显爱好、表达态度、提出诉求。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他与世界的交流和连结方式。他想让他周遭的一切都感受到他的存在,从而尊重他、认可他,让他得到身体和心理上的满足。
但凡身心健康且长寿的人,都是善于悦已的人,其他人的感受先放一边,自己高兴才是顶顶要紧的。就像我的父亲,他的快乐永远建立在以他自己为中心的基础上,他自己就是制造快乐的源泉。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充满正能量的磁场,成了很多被阴影笼罩的人心中的那道光,继而愿意亲近他,靠拢他。
我感觉我要向父亲学习的地方还很多,至少在爱自己这方面,我确实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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