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对于莲塘来说变化不大,虽然日本人从南洋撤走了,但是很多因为战争逃回来的华工基本就不再去了,各家各户安静过着自己并不富裕的小日子。内战基本是在长江以北进行,等到或真或假的消息传到莲塘都成旧闻。
忠央小学毕业了,莲塘小学的学生都加入童子军,毕业照就是一批身着童子军服光着脚的少年一脸严肃的集体照,这是忠央人生的第一张照片。大多数学生毕业后基本就走上社会,或务农或做工,只有少数家境富足的孩子能继续读中学。按陈家的条件忠当和忠央能读个高小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只是由于南安中学抗战胜利后闽南海外乡亲捐助一笔经费进行校舍扩大改造,中学部暂居条件较好的莲塘小学,学校的校董会给莲塘争取的优惠条件,本村子弟仍可以免学费,每年缴学校100斤稻谷便可以读中学。忠串已经做工了不再读书,忠当忠央得益于此项优惠可以继续读中学,气娟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让已经分家的老大老二出稻谷,忠串的工钱负担两个弟弟的生活,一家人共同努力支持两个弟弟读书。
读书的日子是贫苦而又单调的,好在就在家门口,除了在学校的时间,其他时间,兄弟两人基本就是在干农活。忠当稍大,地里的农活基本由他和忠串承担,忠央还小农活还做不了,天天照顾几家共有的耕牛,原先是大家分摊放牛的时间,气娟和其他几家商量,忠央全年放牛,其他人家相应补贴点稻米,忠央也算用劳动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父亲后来回忆,他虽然从小生活在农村,其实小时候也不会农活,干的最多的就是放牛,耕牛不用的时候,上学就把牛拴在学校操场边上,放学就骑着牛上山吃草,天黑再回家,晚上还要弄稻草给牛吃,他最能放松的就是耕田的时候,谁家耕地谁家照顾耕牛,他便可以获得短暂的轻松时光。
忠当中学毕业了,在舅舅李昆楌的介绍下到县城盐税局当了一个小办事员,算是陈家第一个吃上公家饭的人。气娟自然是很高兴,常常在村子里面炫耀自己的儿子去城里挣钱了,给人感觉她的儿子当了官一样,其实忠当只是因为是个初中生,加上舅舅当地一个乡长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在盐税局里面是最低一层跑腿打杂而已。忠当是个比较内向的人,平时不爱说话,不过陈家五兄弟也就是忠才是个外向大嗓门的人,其他几个都比较内向遗传父亲性格,只有忠才和母亲气娟的性格类似,处处要当领头的。那个年代的闽南地区,一个正儿八经的初中生也算是有文化的读书人了,忠当很快在财务上找到自己的工作特长,不久他成为盐税局的记账员,不再到处跑腿打杂,时髦的话也就是坐上办公桌成了白领。
也许是很早就去外面工作,又或许忠当的性格使然,他虽然一直生活在莲塘,成家也在莲塘,子女也在莲塘长大,在陈家忠当总像是局外人。大哥忠返虽然最后远走他乡,但是他毕竟是陈家的长子;二哥忠才外向的性格成为陈家的门面担当;三哥忠串虽也默默无语,也是默默撑起陈家骨架,三婶在气娟去世后成为陈家女主人的角色;老五忠央年轻便外出读书并且定居外地一直没有回老家生活,但是也算陈家有头有脸的第一个大学生,也算给陈家增了脸面。忠当从小乖巧,读书种地工作哪一样都不突出但也不差,在县里的盐税局工作的也兢兢业业,和同事的关系不亲不疏,就这样在单位默默从事不起眼但是又很重要的财务工作。
时局变化的超乎人们的预料,短短数年,看上去不可一世的国民党政府就这么摧枯拉朽般的垮台了,即便是福建地区,国民党撤退台湾的脚步也没有丝毫停歇,整个福建好像都没有什么战事就解放了,一夜之间换了天地。作为政府机构的盐税局基本都保留下来,只是变成共产党的领导,机构的调整必不可少。忠当一时也没能适应过来,他有些无所适从,有些想辞职回家务农。只是天算不如人算,新政府把所有老政府的各级职员全部召集起来办学习班,经过短暂学习之后重新分配工作。忠当的财务专长给分到银行去了,后来又下到信用社工作,最后在农业银行退休,只不过他算是老职员再上岗反而不如新职员,因为新职员算是建国前参加工作,最后是离休待遇,忠当只能算退休。儿孙笑谈他当年就应该辞职,然后再去参加工作,这样可能就是离休干部了。
我的四伯陈忠当一辈子勤勤恳恳的工作,没有多少的高光时刻,也没有遭受多大的苦难,最后在老家莲塘安享晚年,走完平凡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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