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湘西

之前，从来没想过可以拜访这里。在此次旅行之前，长沙，韶山，张家界，湖南省仅仅是印在课本上的名字，虽然书上的信息详细，可终究是冷冰冰的字符，如果不去想象，就连名字也不如，丝毫没有意义。

所幸，可以做客湘西。

湖南的第一天，张家界。

在张家界的重头戏是天子山。从山下向上望时，未到顶端就隐隐浮着几层云雾。袅娜飘逸，就像那么一层薄薄的纱，盖在山中间。无意用余光看的清清楚楚，而真正去瞧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同车有人惊讶道，这是仙雾，这是仙境。的确，天门山这里的云，雾，雨，都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遥遥可望，柔弱无骨。看不清，甚至分不出那是幻觉还是现实，可在这重峦叠嶂之间，似乎就应该有一层这样无踪无形的雾，自开天辟地时就守在这里，划开天与地，隔在山水之间。

换了车，坐了索道，急急忙忙向上走。当地导游说天门山顶可以看到云海，阴天消失不见。今天的天气不好，白云上垒着一层乌云。天撕开了一个口子，泛着点儿灰的，包裹着太阳。要下雨了。快到山顶时果然是大雨如注，打在车窗上留下一串葡萄样的水痕。向车窗外看去，已是雾气一片。如此看来，云海就有缘无分了。

我们上车前已经被告知下雨的可能性，所以看不见云海也不觉得遗憾。下了车就直奔贺龙公园。出来旅行才知道自己的孤闻寡陋，对于贺龙我几乎一无所知，依稀记得他是开国十大将军之一。导游是当地土家族的阿姐，介绍说贺龙将军是桑植县近代唯一的名人，自十六岁“两把菜刀闹革命”后离开家乡，在外戎马一生，唯一遗憾就是从未回来过。去世后葬在异国他乡，为完成遗愿女儿曾操劳到一病不起，最后争取到一尊铜像，处于公园正中，坐南朝北，望着家乡。顺着她手指看过去，贺龙铜像。整座雕像除面目之外，全部模糊不清。凭着铜像身上锋利的线条，我们猜测这是烟斗，那是军大衣，导游阿姐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眉眼之间尽是自豪。

她的表情令我震撼，一半敬仰一半骄傲。距贺龙离开已过了大半个世纪，桑植县的亲人们仍然记得他。铜像公园中有多少游客，就有多少人记住历史。在这里，随处可见标识牌，讲解员，老人来到这里晨练，有时会献上一束鲜花。这是比铺天盖地的口号，课本上死记硬背的讲解更为直接的纪念方式，在仙雾缭绕的天门山中漫步，遇见一位伟人，同他聊天，纪念，然后记住，这里曾走出一位将军，在时代的浪潮中投身革命，走出十万大山，从此再没回来过。后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离开前想过什么 ，但单凭导游阿姐脸上的骄傲来看，他所付出的一切，连同所思所想，都是值得的。英雄去了，仍是英雄。

我们铭记历史，记住英雄，这就够了，对吗？

抱着一点没看到云海的遗憾，我们即将下山。忽然间远处传来几声惊呼，雨停了，太阳出来了，云海出现了。顾不得再去多想，急急奔下车，向观景台奔去。云海，云海，以云作海，这是我见过最壮观的海。有浅滩，有深渊，有平波细浪，有怒涛翻滚，白色的浪花无声的咆哮着，柔软的云扭曲成千百种令人无尽遐想的形状，飞鸟轻捷地从空中越过，化作一条条矫健的游鱼。远处山峰变成高耸的浪尖，隐隐浮在水上，悄无声息的，一浪高过一浪，云海在虚无缥缈的雾中浮现出来，雾也是它的一部分，最吸引人的开场舞，使人眩目。白云无骨无形，此时就是最好的作画工具，极富山水诗意地以天空为画卷，着轻描重地开笔星河。

云海行进到最后，就不用再去描绘了，语言是经过修饰的，而这里——天子山，云海，仙雾是造物主不假思索一笔勾勒的。在此自然界中，容不得任何矫揉造作，亦容不得任何缱卷风流。一切都是神神秘秘的，“无处有时有还无”，观景台边只恨自己不是哪吒，三头六臂也不够描写一时所见，索性不写。

云海云海，以云作海，此时一见，三生有幸。最后下山时回望，果然又隐于一片白茫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