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二姨夫李东发来说这段日子是黑暗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日他娘，这日子过得，想死的心都有过。”
这话被他说得总给人一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感觉。恨归恨，死归死，可是日子还得过，二姨在临死前，躺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的交代，他没有那么快就忘记，“一定要把一双儿女抚养成人，给他们成家立业。”
提到二姨，李东发还会咬牙切齿地说:“好人不长命！”
二姨年纪轻轻却长年疾病缠身，在病魔给她最后一击之下，终于带着对亲人的眷恋含恨而逝。享年42岁。
女儿李臻14岁，生得标志好看，一双黑溜溜的有神的大眼睛，总让人想起黑宝石。儿子李娃蛋12岁，长得虎头虎脑。失去了母爱的滋润，黑宝石不再那么灵性，有一丝阴云遮住了以前闪动的灵光。
望着一双惹人怜爱的儿女，二姨夫虽然有了“想死的心”，可还是像他们家那头沉默的老黄牛一样倔强的活着。二姨夫给自己最大的希望就是死。“再熬几年，我也不活了。”
每当遇到不开心的时候，或者累极了的时候，李东发总是狠狠的抽几口烟，吁一口长长的气，才向往地说:“再熬几年，我就能死了。”说完就使劲地揉着他那一头稀疏的头发。
东村有位离异的女人，45岁，一个女儿已经外出打工，有人撮合二人，女人都是很愿意，但是遭到李东发的拒绝。此后也有三五个好心的邻居劝他续弦，他都是说同样的话“她才死没多久，两个小孩也都大了。”
二姨夫是个种菜能手，种出来的萝卜又大又脆，用三轮车拉到集镇上出售，切开让人品尝，就连最挑剔的买家吃了一片萝卜也会由衷的夸赞“这萝卜真好吃，水多，甜滋滋的！”
李东发去买菜，两个孩子就在家里由年迈的奶奶看着，日子倒也顺畅。眼看惨淡的愁云就要过去，暖人的阳光就要到来。可是——
一个人不是在想死的时候死，而是在能死掉的时候才死。
熬了两年，二姨去世的阴云刚要消散，李东发的母亲在农历九月的某天意外的等来了她“能死掉的时候”。出殡那天晚上，消瘦黧黑的二姨夫披麻戴孝，在抬棺木的队伍前面嚎啕大哭，决堤的泪水冲出深陷的眼窝像两条不绝的溪流。
“娘啊，儿这几年过得苦啊！”这声哭喊在一个40多岁男子的心里隐忍了太久太久，快要把人压垮！李东发的哭喊声在九月的凉风里，在空寂的田野上回荡。村里几位老者听着这声嘶力竭的哭声偷偷的抹了几把眼泪。
“娘啊，儿这几年过得苦啊！”
“娘啊，儿这几年过得苦啊！”
“儿过得苦啊！”
“儿苦啊！”
黑夜无边，大地不语。天边几个星星眨着诡异的眼睛好奇地目睹人间的悲欢离合。只有那声声催人泪下的哭声在田野间随着凉凉的夜风远游。
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三天三夜几乎没怎么合眼，双唇起满了火泡子，双眼布满弯弯曲曲的血丝，像扭动的小蚯蚓。送完了娘最后的人间一程，李东发人瘦了一圈。
堂前的遗像还是那么慈祥，静静地看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李东发抱着一双儿女依偎在门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