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又响起了老王的二胡声。
中午的太阳温和地洒在老王家那种着葡萄、月季花、君子兰的小院落里,站在楼上你能看见枝头上那抹若隐若现的嫩绿。
老王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拉他的那把二胡了,人们甚至早已经忘了老王竟然还会拉二胡。记得老王刚搬到这边时,每次只要二胡声一响就会有人隔着窗子大声喊,“拉什么拉,难听死了”。
老王有一个儿子在深圳打工,只有在春节时才回来。那是老王家最热闹的时候,也是老王最开心的时候,你总能看见他一天到晚地乐呵呵地忙里忙外,上街卖菜见到熟人他就会合不拢嘴地说,“我儿子一家今年回来和我一起过年了,我得买点好吃的给我孙子吃!”
全年冬天,有一天中午,突然,在静寂的雪天里,传到大家耳边的不是老王那拉锯似的二胡声,而是他慌张的、不知所措的哭喊声,“有人吗,快来救人啊,俺老伴生病摔倒了!”老王一边喊,一边在院子里打转,不知道究竟要朝那个方向喊,更不知道哪里有能帮助他的人。大伙都急急忙忙地赶到这个平日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二胡声的小院里。不知是谁已经拨打了120急救电话,救护车就停在小区大门口,因为小区有一段路太窄,路边又停了其他车子,加上连日降雪,路面上已经上冻,救护车根本过不来。眼看老伴就要得救,谁知道……
望着已经不省人事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老伴,老王急得团团转,泪水早已决堤。救护车又进不来,这下他更是六神无主了。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二楼的小杨提出了主意,“我们人多,可以把大娘抬到救护车上”。
就这样,在冰天雪地里,一条生命通道由左邻右舍的双臂搭成了!大家屏气凝神,走得是那么小心,仿佛每走一步都会牵扯住某个生命神经!经过及时抢救,大娘由于突发脑梗,命是保住了,可是却落下个半身不遂。
楼下的二胡声过完年,儿子一走,家里就剩下这老两口四目相对。如果说还有其他的东西陪伴他们,那就是老王的那把早已摸损了的略显破旧的二胡了。自从老伴出院以后,他就把二胡收了起来,再也不曾碰过。邻居们及时帮忙,老王觉得很惭愧。
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大娘忽然请求老王拉一段二胡解解闷。这着实让老王感到很难为情,老伴难道不知道街坊邻居对他这把二胡可以说是已经到了忍无可忍、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了吗?再说了,他们还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怎么能……大家好不容易平静了一阵子,哪好意思再让人家……
大娘似乎看出了老王的心思,拉一拉老王的衣角,神秘地说:“老王啊,你怎么比我还笨呢?你难道没有看出来,虽然咱们的这些邻居们平时说你拉得难听,其实他们有的人还说你拉得好的,特别是那首《二泉映月》。还有啊,你咋就没有看出来其实他们人都很好,心地都很善良呢?”大娘歇一口气提醒老王,说,“你忘了,咱刚来那年,老杨家院子里的葡萄少给咱们送了吗?还有楼上的小武,哪次出差带回来的土特产不让咱们尝尝,还有三楼洋洋的妈妈,别看人家年轻,人家可真懂事!她不是经常帮我们从手机上交电费水费的吗……”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
老王还是有所顾忌,那些骂声至今还让他心有余悸。
“好了,老头子,你只管拉。今天要是能听上一段,就是死我也瞑目了。”
楼下的二胡声老王最怕的一个字老伴竟然这么决绝地说了出来!
拉吧!不就是几句骂吗?
老王哪里知道,这里边其实隐藏着这个卧床不起的老伴最甜蜜最动人的秘密:她眼看整天就他一个人整日整夜地侍候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间长了还不憋出个好歹来,他可不能累坏啊……
望着老伴哀求的眼神,老王终于从床底下拿出了那把弃置已久,早已落满灰尘的二胡。他打量着它,像阔别重逢的故人,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他抚摸着它,好像是在抚摸过去的一段岁月,又好像在抚慰眼下的生活。
细若发丝的弦绷得紧紧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手指轻轻一勾,幽咽的弦声在寂静而紧张的屋子里传开了,荡漾起一丝丝涟漪。老王今天拉得似乎比以往更小心更娴熟,以前有两处手生的地方今天竟然可以拉得那么流畅。二胡声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时而笑逐颜开,时而如泣如诉。
楼下的二胡声老王拉得越发得意。手臂摆得那么优雅,像垂柳在微风中招展。
他哪里知道两天前住在三楼的洋洋妈妈给老伴捎药回来的时候,老伴偷偷地和她说起二胡的事。洋洋的妈妈回家后立即在小区业主微信群里发了一条倡议……
楼下的二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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