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鞋

春节快要到了，当地的习俗就是过年一定要买新衣裳，在除夕的晚上，半夜放鞭的时候，全家老小、从里到外都换上新的，甚至新鞋也穿上在地上走几个来回。全屋人穿得板板正正，像是要迎接来宾检阅似的。

这几年，春节的气氛就像九十岁老太，一年不如一年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穿戴越来越不感冒了，连续多年都不买外衣了，一则年年买穿不了，二则有时候觉得新买的还不如以前的好看，但是会买双鞋，因为要踩小人嘛，除夕晚上穿上新鞋，觉得那些小鬼在自己的脚下噼里啪啦都变成了一坨泥。今年我和某人商议，俺俩鞋也不买了，小人踩了这么多年恐怕魂都没了，但是我想无论如何也要给老爸买双鞋。

他对阿迪达斯鞋是很认可的，好多年前儿子买的阿迪，穿了两年淘汰给了姥爷，老爸把这双鞋都穿烂了，反复修补，像长了一块块老年斑，最终如同一个绝症病人，没法治了才丢弃。

约莫十年前，春节前我陪他去商场买了一双阿迪达斯。那次买鞋我和爸爸走了好几个商场，最终选了一款黑黄相间的运动鞋，当时花了650多，那也是老爸当时最贵的一双鞋。那双鞋老爸每年春节拿出来穿几天，每到过年前我要领他去买鞋，他就把这鞋拿出来说，“买什么买，你看我这鞋不像新的一样吗？”我拿过来瞅瞅，确实如此，所以好几年就这样搪塞过去了。今年去东北旅游，老爸把这双好鞋穿上，可是一路过来，这双鞋成了掉了底的舢板，整个开了胶，老爸说，这次就得扔了，看来鞋和汽车一样，搁着不用照样能坏，鞋胶估计是过期了。我一看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回家用万能胶一粘，哇塞，又是一条好汉。

前年，我给老爸买了一双阿迪达斯运动鞋，花了将近900元，这也应该是老爸穿的最贵的一双鞋了。他坚持说老人用不着穿那么贵的，我说不要管价钱，只要穿着舒服，自己喜欢，其他你就别管了。那双鞋我是把价签捂着，告诉他300块钱他才同意试穿，后来他知道真相后，硬埋冤我花了“大头钱”，意思是说我让人骗了，花了冤枉钱，但说归说，他还是高兴的。这双鞋他平时不舍得穿，去年过年拿出来当新鞋穿，然后又放起来，准备今年再拿出来过年。每每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是很心疼的。

昨晚我就和老爸约好，说今天我要领他去买鞋，他开始也说自己前年买的那双鞋呈新，但是我就像刘胡兰一样斩钉截铁地说，“新也买。”

有些人觉得老人穿啥都行，我觉得是这样，如果老人还能走路，能感受到鞋子的好坏，有穿好鞋的心情，就应该毫不犹豫地让他穿上。我老爸这个年龄，还能到处蹓跶，而多少同龄人早就没有穿鞋的机会或穿不上了，作为健在的老爸的儿女，能给他买鞋，是我们的幸福。

我把车停在老爸家的楼下，老爸全副武装从门洞里出来，脸上满是笑意，脚步迈得挺稳，他拉开车门上了车，还说真是奢侈开这么大的车拉他去逛街，我说大车比小车舒服呗。

路上，老爸还说这次不要买贵的鞋，就买个百八十的就行，我直接把他领上阿迪的专柜，告诉服务员找老人穿着合适的。服务员随手拿出一双让他试，老爸说这不是和我前年买的那双一样吗，不要。服务员说我再给你找，我让服务员把别人刚试过仍放在坐台上的那双拿给他试，这款有些年轻时尚，老爸换上它，服务员说这款特舒服。

老爸穿好后像个小孩子一样绕着展台走了一大圈，然后说，“闺女，不能要，这鞋舒服是舒服，怎么就像踩在云彩上，晕乎乎的。”我有些想笑，可不是嘛，这鞋有点增高，我说你赶紧脱下，这老人走路轻飘飘可危险，这要是翻个跟头，麻烦可就大了。

我让老爸继续试，老爸试了几双，每次都是绕着柜台走一圈，有一圈还是两只脚穿了不同的鞋，服务员说这样可以更好地感受一下哪个好。

试罢，老爸有点泄劲，说都没咋相中，这些鞋款式太老套。这话出自一个86岁的老大爷之口，服务员笑了，她自嘲地说男款鞋确实没什么新样。我心里暗笑，这老头“好浪”一辈子，现在浪气仍不减当年。

我望着远处有一款咖啡鞋面，白底的鞋，比那些灰、黑色的确实时尚，我说服务员这鞋老爸能穿吗，她说那鞋是阿迪达斯三叶草，是比较高端的，标价999，不打折，我说让老爸试试。服务员拿过来，老爸眼睛一亮，接回来仔细看，从鞋底看到鞋里面，我知道老爸对此感兴趣。

老爸仔细看过后，用探视的口气问我，“老闺女，这款是年轻人穿的，我能穿吗？”我说太能了，你试试看舒不舒服。老爸穿上左脚，挺满意，说这鞋底看起来硬但穿起来非常舒服，我说你走一圈试试，老爸穿上，我说挺精神，有活力，老爸笑了，这会儿是真地满意了。

但是这双鞋最终也没买成，老爸走了一圈发现左脚合适，右脚挤兑，原来是服务员拿了41号的，老爸是42的脚，而42的没有号，这服务员也真会糊弄人啊。

老爸累了，不想去别处转，明天我准备自己再到其他商场找找，实在不行到网上官方旗舰店买一双也行，但愿别买到假货。

今年春节老爸有新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