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英语结束之后的那天晚上，班长拿着刚买的手机忙着给大家建班级QQ群，但总是有一些彻彻底底的好学生在过去的生涯里从没上过网，因此这类同学，班长只有联系他最好的好朋友，像是拿着古老的传话筒，含含糊糊地告诉他们一声——今晚，咱们班通宵狂欢。
地点在东祥路新开的美食街，晚上定好了KTV，一个人均摊大约38块，价格的确不高，所以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也就是到了约定的晚饭时间，高三七班的五十二个同学已经到了四十九个。陈岸秋跑过来时候浑身都湿淋淋的，谁能想到这么热的天还会骤然下雨，他没带伞，走过来时候拖着一行水渍。王少聪（班长）跑过去，急切地看着他：“周晓萱呢？你不是说她也来吗？”
“她告诉我她要来的。”陈岸秋说，“我从她家门口过的时候看到她家关门了，我以为她早就过来了。”说完，他看了一眼有点紧张的王少聪，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晚餐开始了，高中关系铁的坐在一团，一整张桌子被分割成许多小空间，快乐轻松的讨论声灌满这些高考生的世界，也有人大声说：“靠！今天开心，别谈考试行吗！”
男生群里弥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这个原因，鼻子够尖的女孩子能轻巧地感觉到，赵悦在和邱甜甜谈论最新的韩剧时候，也没忘了从兴奋的神经系统里伸出一个极小极小的触角，清楚又隐晦地感知着男孩子们的世界——他们是有点失望的。
失望的原因，很简单，对于她来说，是动动汗毛就能想到的事：因为周晓萱没来。但是实在是可恶了，就因为周晓萱漂亮吗，无论成绩优劣，无论长相好恶，所有的男生们，都似乎吃了同一种药，像是被摄了心魄一般地喜欢她。但能让赵悦还算欣慰的是，虽然陈岸秋和周晓萱住同一栋楼，他却是很淡然，他可以非常直接地找周晓萱要上周的周记本，在她数学考试不及格时候记下她的名字，所有的眼神，赵悦都观察过了，他是简单到对她毫无眷恋的。
八点，大家吃得够饱，聊得够嗨了，就转战场去KTV。对于高中生来说，唱K实在是很新鲜的事，他们在楼下超市点了酒水和零食，进包厢时候一边跳跃，一边此起彼伏地尖叫。陈岸秋问柜台的服务员：“会送开水吗？”服务员点点头：“待会就送到你们包厢去。”
“怎么还不上去？”赵悦走过来。
“哦，马上过去。”
“会唱什么歌？”
“你听谁的？”
“薛之谦。”
“我听周杰伦。”
“哈哈哈哈哈，暴露年龄啊。”赵悦大笑。
进包厢之后，陈岸秋惊了一下，因为周晓萱已经来了。她坐在沙发上，在响亮的歌声里显得更安静。陈岸秋走过去跟她挥挥手，周晓萱回一个笑容。陈岸秋坐在她旁边，用很轻的声音说：“等会有白开水送过来，你不能喝酒就别喝。”周晓萱听了，眼睛笑得弯弯的：“你贼好！”陈岸秋也笑，鼻息轻轻地略过空气，像是轻柔的春风。
到了陈岸秋的歌，他拿了话筒到前面去唱。陈岸秋是个很普通的男生，模样普通，成绩普通，也没什么特长，在班上当了三年数学课代表，其实数学成绩也一般，只是工作时候细致，能充分发挥班干部的职责，颇得老师喜欢，于是也就整个高中没有换任。他唱歌低的下不来，高的上不去，好在拿着另一个话筒的麦霸赵悦帮他唱了一部分，不然这首歌大概是毁得不行。
王少聪挪着屁股过来，他个头高，坐过来时候有一种压迫感，让周晓萱心里有一点点害臊。她知道他想做什么，虽然她猜对的几率也并不是百分百。五彩的灯光扫到两人的脸上，滴落到周晓萱大大的清澈的双眼里，这是白开水也能带来的醉意。王少聪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用鼻子咳了半天，然后说：“你打算去哪？”
“大学吗？”
“嗯，我去合肥，不出意外应该是合工大。”
“我可能去北京。”
“志愿想好了告诉我一声。”
周晓萱侧过头看他，王少聪倒是因为紧张没有与她对视。
“我喜欢你，你能感觉到吗？”他接着说。
明明是三年都没说过几句话的人，说出这么深情真切的告白，周晓萱感到有些惊讶。她低着头说：“很感谢。”
“你先别接受还是拒绝，你好好想一下。”王少聪拿出手机，“这是我的手机号，我的QQ还有微信，你买手机之后记得加我。”
“好，你写给我。”
但是仅仅这一段记忆，却是让是五年后，周晓萱、赵悦和吕燕三个人在一起细想了一个多小时，才拼凑出了全貌。
而这时候的周晓萱依然白衣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不是非常完美的脸型。赵悦一身脱胎换骨般的成熟穿搭，妆容精致，举止优雅。吕燕是周晓萱的同桌，大学也在一起。三人在一起聊起过去滔滔不绝，赵悦以一副非常羡慕的口吻说：“晓萱，那时候我真的非常羡慕你，我觉得在羡慕之外还有一些嫉妒。”
“都过去的事了。”周晓萱说，“何况人都是要选择一个终身伴侣的，虽然追我的人多，我总得有选择，但是我的爱情还是并不让人满意，所以当初也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不是吗。”
“每次聚会，我想我比那些男生还期待你的到来，我总想着：要是周晓萱不来就好了，同时我又小心地观望着：周晓萱真的不来吗？为什么不来呢......好蠢的吧。”
小聚结束后，周晓萱去公交车站等车，赵悦追上来送了周晓萱一支口红，是channel的，她在周晓萱微博转发抽奖里看到她想要色号，于是留心了，用着本并不高的薪水给她买了一只。
周晓萱微微惊讶了一下，接着快乐地笑了，她粉红的唇角像是恰好盛开的花朵，缓慢又均匀地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她一边说“谢谢”一边握住赵悦的手，她的手滚烫的，正如陈岸秋第一次送她礼物一样，周晓萱明白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忐忑，她善解人意地说：“我好喜欢，好开心。”
赵悦看着她那张不如以前青春秀丽的小脸，却是真心地想爱着她了。她顿时明白这样的周晓萱，怎么不让人心动？她不想再爱陈岸秋了，她也不再百般阻挠陈岸秋像个呆瓜一样爱周晓萱了，如果喜欢她，那就都去吧，我也去，我也要像整片劈裂蓝天白云的飞鸟群一样，扇动着翅膀，闪烁着眼光去爱她。
“我走了。”周晓萱走上公交车，向赵悦挥了挥手，“再见。”
公交车发动。
在拥挤人群中的周晓萱从口袋里掏出崭新的channel口红，扔进了垃圾桶。
大一的时候，周晓萱迎来了她的第一场恋爱。
她的生辰八字这样说：“旺姻缘，人缘，未婚多有姻缘之喜。”尽管王少聪没少穷追猛打，过去爱慕她的男生们也都会在特别的日子给她似是轻描淡写的问候，但这一场初恋，却是同周晓萱在大学里认识的男生开始的，一个帅气的，成日打篮球也皮肤白皙的，笑起来左嘴角下有一个小小梨涡的，偶尔顽皮的男孩子。
周晓萱非常喜欢他。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大学学生会学习部的见面会。周晓萱刚忙完班级大合唱，急匆匆跑进教室时候，她害臊了。部门一共二十五个人，基本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前四排，学长学姐们站在讲台的地方，黑板上写着“学生会学习部第一次见面会”，这种迟到的感觉，让周晓萱过意不去。她顺势坐在第五排，一个人，仰着小脸。
“还有周柏吧，请假了吗？”
“没有，他篮球比赛刚结束，说马上过来。”
说完，从后门就冲进来一个浑身汗水的男孩子，他进来时候一定也不好意思了，因为他屈着膝盖，半蹲着跑进来，给了学长学姐一个傻兮兮的笑容，然后轻声对周晓萱说：“进去一下，让我坐一个。”
周晓萱挪了个位置给他。
那个时候，他的汗水，他白T恤上护理液的味道，他轻喘的鼻息，湿溻溻的刘海，所有男孩子特有的元素都从身侧朝周晓萱压过来。周晓萱可怜得像只小鸟儿，缩着瘦瘦的身体，假装很镇定地继续仰着小脸。
这是喜欢的前兆。
到了后面，周柏打“三校联谊赛”的时候，部门八个女生约好要给他“皇帝一样的待遇”。具体措施就是——一个为他送水，一个给他递纸巾，一个为他扇扇子，一个给他捶背，其余的卯足力气给他加油助威，让他成为全场除了长相，气势也最帅的人。
“让他当一回人生赢家。”
周晓萱没事做，她被分到“加油组”里。周柏汗流浃背地下场休息，女生们都围上去，各司其职。周晓萱把双手背在后面，穿着双帆布鞋左跳一下，右跳一下。她是有些尴尬的，因为她融入集体的速度比常人慢得多，性子也并不是突然就能打开的，所以，即便她享受着这场比赛的激烈，享受着与伙伴们一起的愉悦，她的表现也只是胆怯地站在一边。
“周晓萱。”周柏朝她挥挥手。
周晓萱走过去。
“我听到陈圆圆张丽宋天雅喊加油，怎么就没听见你的？”
“我.....”
“你不想我赢？”
“不是，我喊了。”
“我没听见。”
“真的，我刚很大声的！”周晓萱有一点点着急。
周柏扑哧一下笑了，顺手把手里喝完的矿泉水地给她：“你这么瘦，声音太小了吧，你换个岗位，帮我买水，行吗？”
“哦......好。”握着的矿泉水瓶子冰凉凉的。
男生咧开嘴笑，嘴角的那个梨涡浅浅的。
比赛结束之后，周柏请女孩子们吃饭。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大家的友谊非常深厚，因此吃饭时候又是互怼又是说脏话，饭局轻松快乐。
周柏收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严肃又一点搞笑地向全体女生鞠了个躬：“谢谢大家，这次比赛能赢，就靠你们这些巾帼英雄，部门里其他的男生应该是嫉妒死我了。”
回学校的路上，周晓萱还是把买的苏打水给了周柏。周柏接过来时候，左右试了试温度，是温的，而且是苏打水。他怔了一下，低头看着周晓萱，接着又挠挠头，傻乎乎地笑：“天这么热，还是喝冰的痛快。”
“痛快是痛快，但对胃的刺激是很大的。”周晓萱说，“你刚打完球，浑身都在发热，一下子喝冰的，真的不健康。”
周柏再一次怔忡了，他看着周晓萱光洁的额头和细密的睫毛一会，然后缓缓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两个人都沉默了。
走在前面的女孩子们催起来：“你俩在后面谈恋爱啊！”
“嘿嘿嘿马上来！”周柏回她们，再转脸向周晓萱，“你真细心。”
周晓萱红了脸。
“可以做老婆了。”一点也不轻浮。
这就是爱的开始。
大一寒假，过年那天晚上，很多人给周晓萱发了祝福短信。周晓萱点开科比头像的那个对话框，周柏一直没有动态，也一直显示离线状态。她感到想念。
陈岸秋被他爸妈托过来送饺子，进来她家时候敲了门却没人理会，他探头进来，瞥了一眼周晓萱的房间，她坐在写字桌上，拿着手机，背影呆呆的。
“周晓萱，你爸妈呢？”
“去超市了。”
“门记得关好啊，现在坏人很多的。”陈岸秋说，“我可以进来吗？”
“你以为你是吸血鬼，还得受邀请才能进来。”周晓萱露出顽皮的一面，“进来进来。”
“吃饺子了吗？”
“我们自己家包过了。”
“蔡阿姨不是最不喜欢包饺子吗，今年不是去超市买？”
“我和我爸包的，手都冻僵了。”周晓萱伸出指甲发紫的双手。
陈岸秋看着几乎没怎么变化的她，轻轻微笑了一下，用自己的大手包裹她冰冷的小手。
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两人都愣了一下。
陈岸秋窘得不行，手又舍不得放开，就那样凌空握着，或者是等她抽回去。
“陈岸秋~”周晓萱眨眨眼睛，她在认识十几年的陈岸秋面前，倒是轻松。
“哎。”
“你干啥呀？”
“怕你冷。”陈岸秋红了耳朵。
周晓萱不逗他了，耸耸肩，坦白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王少聪？”
“哎呀，怎么会是他啊，从来都不说话的。”周晓萱说，“是大学一个部门的男生。”
陈岸秋的心里很酸：“哦，很帅？”
“嗯....帅的确帅，但是——我更喜欢他傻乎乎的，却不失懂事，反正——感觉是说不清的。”
“那要伤了一个亿男同胞的心了。”
“嘿嘿，可是我一定得选一个人的呀。”
“怎么不选我？”陈岸秋顿了一下，“不是，我意思是，怎么偏偏是他？”
让周晓萱说清楚什么叫“感觉”，她真的说不清。但她缩在厚厚的被褥里，用冰冷的双手点开新消息，看到零点整和零点零一时候的两条消息，其中一条是周柏的，她心里就像是放飞了一千只笼子里的鸟，这是所有其他男生都达不到的效果。手机屏幕的光芒打在她脸上，她的大眼睛眯着，嘴角上扬着。
——新年快乐，希望新的一年，能有我陪你。
周柏发的。
另一条是赵悦的，一年多没联系了，她在零点整给自己发了一条新年问候。
——小萱宝宝(づ｡‿‿｡)づ！新的一年到啦，希望你学习棒棒，心想事成，找到真正的白马王子，不要忘记我这个老朋友哦！
这一天，是周晓萱最甜蜜的一天，周柏突如其来的告白像是早就埋好的礼物被翻出来一样，她也猜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来临，但真正来的时候，仿佛在心头上浇了一勺蜂蜜，接着又被小猫熊反复舔舐一样，甜甜的，痒痒的。可真是令人雀跃。
这就是爱情。
大三时候，周柏去英国交换了一年，两个人起初还是如胶似漆，但因为课程、时差不尽相同，联系也少了起来。周晓萱知道的，就算联系少了，两人还是相爱的。就凭她生日时候从英国邮寄回来的那只大公仔一样，周柏对她和所有女生都不一样，同时，他在周晓萱心中也和所有男生都不一样，她可不想秀恩爱，只是爱意太粉红了，她走到哪里，都会有朋友乐呵呵地识破她的心情。
当然，也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周柏和认识的一个中国朋友在一个宿舍，视频的时候周晓萱也见过。
她在周柏的桌子上看到过一瓶阿玛尼的粉底，女孩子眼尖，模糊的瓶子都能看出品牌。起初她以为，周柏是要送给自己的。但是她按捺心情等了两个月，后来也陆陆续续地看到那瓶粉底出现过。周柏还是傻乎乎的，直到周晓萱冷淡了他两个星期之后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化妆？”
“我一个大男人，化什么妆啊！”
“那你桌子上怎么有化妆品？”
“这个......”周晓萱在他说话的时候仔细看他的表情，“这不是我的，是室友的。”
“你室友化妆？”
“他女朋友的，洋妞。”周柏说。
周晓萱没看出什么破绽，点了点头。
“你就因为这个不理我十几天？”
“对。”
“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
“怎么跟别的女生一样了，猜忌心这么重......”
周晓萱是有点不高兴的，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冤枉他了，于是耐下心道了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周柏笑：“真是我的好老婆！”
爱可能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又互相猜忌，在体会爱情的时候，周晓萱深刻理解了广大女孩子们的内心感受——一个小细节，抓在心里不放却又不说，等着男友自己来点破，但偏偏男生大都是缺心眼的，事后还责怪女孩子小心眼。周晓萱被责怪了，她也反思了自己的错误，今后对周柏更加宽容一些。如果怪，那就怪爱吧，包容一切，又排斥一切，丰俭不由人。
公交车到站了，周晓萱已经哭了一圈。
她有了新男友，也有了新生活。
两年前她已经哭了整整一个夏天，今天她再次想起了，看到赵悦的时候就已经揭开了伤疤。只是她的倔强让她隐忍。她永远都忘不了周柏在宾馆里光着白皙颀长的身体，床上的女孩子裹着被褥，比她更大声地哭泣。她走进来，愤怒和痛心让她颤抖。周晓萱直勾勾地盯着周柏，她美丽清澈的小鹿眼睛不复存在，她心里反复哀叹着：堕落了，堕落了。
也不知道说的是周柏，还是自己，还是床上那个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梨花雨的赵悦。
周晓萱跑了出去，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因为她在跑出去的同时，还在回头看周柏有没有追上来，可惜的是，她坐在旁边的一个小公园里抱着手机等了很久，周柏也没有给任何一个回应。
她想：堕落了，堕落了，真丢人。
事后赵悦找过很多次周晓萱，比周柏次数还多。
那个时候周晓萱心被撕得稀巴烂，翘课连夜坐高铁回了家。
第二天陈岸秋也回来了，说是因为她爸妈害怕她想不开，偷偷让他来开导她。
周晓萱不想提这段时间的事，被问起来的时候就一个劲地抽泣。
“你就不想知道前因后果？”
“不想。”
“赵悦告诉我了，他们英国酒吧认识的，赵悦前前男友是周柏的室友，两个人第一次是因为赵悦分手，喝得烂醉，后来的几次都是......心甘情愿了。”陈岸秋说。
“心甘情愿”这个词比肉体出轨一千次还要扎心。
“你不要因此不相信任何男生.....”
“我还相信谁。”周晓萱冷冷地说。
“我，你得相信我。”陈岸秋干涩地吞咽一下，“我对你，从来没有变过。”
“我现在不想听别的，谢谢你，你先回去吧，我好了一些再找你。”
陈岸秋出门的速度很缓慢，关门的速度很缓慢，周晓萱觉得焦头烂额。
时光如梭，如果说痛苦的那段时间是以零点五倍速流淌，那么遗忘和躲避的这段时间，就如同快马加鞭一般，带着眼尾出现的细纹，渐渐提不起来的气力，脱落的头发一起，平凡地归位。
这就是关于爱的，却令人害怕的记忆。
周晓萱在赵悦的葬礼上，鼓起勇气将整个故事回想了一遍。
三十二岁的赵悦因为出车祸丧命。
来葬礼的除了周柏，陈岸秋，还有许许多多不请自来的当年的男同学们，他们依然爱恋向往着她，和学生时代一样。此刻的周晓萱也不得不去承认，从高一前后桌到现在，她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向往，随着时光有增无减，比起男生有过之无不及。
“我也是一直，一直爱着你的啊，比喜欢陈岸秋还要喜欢你，我反而嫉妒陈岸秋可以与最快乐的你一起，可以分享你的哀乐。”周晓萱走上前，轻轻地说，“我真的真的很想——成为你。”
就像我一直幻想的一样。
事实上，真正美丽礼貌的人是赵悦，真正温柔懂事的人是赵悦，真正让所有人都牵肠挂肚的，是那个甜美的干净的，像个太阳一般耀眼的赵悦。
而周晓萱——才是那个抢了别人男友又贪婪地想成为太阳的人。
堕落了，堕落了。周晓萱想。
葬礼的这一天，天色灰暗，好像不约而同地，这个空间里所有的颜色都默默为哀痛服务，就像是太阳突然失踪了，或者陨灭了，或者是被一群铺天盖地的飞鸟带走，总之，看起来天快要塌了。
当然，除了有心人没人会注意到葬礼之外的细节，周晓萱却是向来有心，她抬头看着天空，此时真的来了一群飞鸟，它们来的同时，赵悦安静的灵魂“突”得一下升腾起来，化而为鸟，参与到执着的队伍中去。而伫立在地面的周晓萱，仿佛突然被感动了似的，对着那清晰的鸟群，似有若无地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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