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有病

文|喬江茗

【一】
我偶然从一本书上看到一句话：“当我们发现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时，有病的不是我，而是全世界。”

【二】
上初中那会儿 ，学校有一条特别奇怪的校规。因为是全封闭式教学，固然一日三餐都得在学校解决，领导规定一个月每个同学必须食堂消费达到多少多少，否则会被视为思想不端正、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面，未达标次数多了班主任就会去联系家长，说孩子不专心于学习云云。

不过我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儿理解：学校的饭菜干净、卫生、环保，整天想着去哪儿解决吃饭问题当然思想就不端正，所以为了让心思全都用在学习上面，在食堂吃饭就是最好的选择，为了统一思想、安抚民心，学校也就索性颁下了这么一条规定。

有一次，我实在是受不了学校的食堂，想着出校门找一家合口味的菜馆。

门卫室保安是一个我不太喜欢的老头，因为他总是在同意放我出去之前墨迹老半天。

“证件呢。”
“没带。”
“没有证件不让出去。”
“进门需要证件，为什么出门也需要证件？”
“学校规定！”
“那你怎么就不找到那个制定规矩的人，问问他为什么！”

老头一时语塞，总算知道说不过我，很不情愿地把我放了出去。

【三】
我到后来才知道，规定每月消费标准这个校规在全国高校校规排行榜里根本就不算什么，随便逛逛百度贴吧就能找到一大堆荒唐的规矩。

我可以理解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为了培养三好学生而挖空心思做的种种努力，但我实在想不通穿着露肩的衣服会和早熟扯上什么关系;盘一个道士头的学生就比爆炸头的学生能多考几分？服装厂怎么就得罪校领导了。

很多学生不明白，许多老师也未必能解释得圆满，但现实就是很多学校领导自诩神明，凭自己感性认识和传统审美观就创作了如此多的“天条”，它们毫无道理，就像古时候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不可以同时有几个老公。只为在学校最最方便达到某种目的，不想受惩罚就得遵守。

学生的害怕源于老师，即使抱怨也得遵守，在老师大力协助上一个个变得灰头灰脸、千篇一律，我成年以后看到儿时的一些照片，看自己留着学校最喜欢的小分头，穿着分寸恰当的衣装，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协调，可往往我老是在合照上找不到我自己，前后左后全都一个样子，我知道这有多么的索然无味。

【四】
我很庆幸还能浮想起穿牛仔衣牛仔裤被老师骂的情景，老师说我像一个痞子，我现在想想确实很地摊风。

或者我看中学时代站在人群中，竖着中指、自以为很酷很飘逸的照片时就很感慨：这他娘的就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污点啊！

现在我终于长成了一个正常的男孩，而不是所谓的反社会人格。

我知道怎么样打扮自己才落落大方而不乏个性。

我高兴地知道，那些错是我自己犯下的，而不是全世界。

【五】
我曾在一篇日记里面写过：

为什么老师说的我们全要信？老师说的全是对的么？
与其他学生不一样又怎么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好么？
大人说话小孩子为什么不可以插嘴？小孩配个嘴巴就仅用来吃饭么？

我真的对学校领导这个集体一点偏见也没有，可每当我想为某个孩子争辩时就感到心酸。总是觉得我们在长大的过程中埋没了太多的个性，丢了太多的乐趣，而其实，很多条条框框的产生纯粹是因为领导们图省事或者看不顺眼。

【六】
虽然发表这样毫无科学依据的言论我都觉得好笑，但有时候一狠心我就真的认为有病的是全世界了。

一条校规的制定到实施经历过那么多的程序，但由始至终没有一个学生敢去质疑它。

学校就不懂得开放市场，引进多选择性美食，百花齐放么？

“你怎么就不找到那个制定规矩的人，问问他为什么？”

你这样质问过你的老师么?

那次强闯校门时证件其实就在我口袋里，只要他语气再强硬一点点我就会乖乖交出来的。

我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和谁做斗争，但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一丝的胜利。

【七】
初、高中我基本上算一个好学生，认真读书，从不迟到或早退，装过病跑出去玩儿，没有给班级扣过分。打过几次架，作为对长期以来的压抑小小的抗议，我妈说叛逆期的我更让她感受到真实。

只是不好意思，我再也没有那个犯错可以免受惩罚的特权，我得了一种叫长大的病。

喬叔2013.03.13于青岛，2019.11.04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