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老家一带的一个方言词:村草里,也就是乡村。该词好在形象,且带有那么丁点自谦自微的意味,当然也有一丝丝幽默在其中。
一个人出生何方地界,城市呢还是村草,大户人家呢还是鸡洼窝的柴门瓮牖之家,那是一种一生都不能完全褪去的烙印,就像流淌在血液里的DNA信息一样。比如笔者,自打数十年前上了大学就着力试图改变自己的方言土音,结果呢,只能说与人打交道时语言交流几无障碍了,距相对标准的普通话还差得老远,个别发音相近的韵母直到现在也分辨不出来,尾音和语调千篇一律,非常生硬,倔巴巴像䦆头刨地一样。
当然,村草里也不是一成不变,不过这些变化究或是向好呢还是其他什么,还真难以说清。
先说门楼。沿几条主要街道走一遭,嗬,家家是小车可以直接开进院内的宽宽大大的虎气门楼,但进得门来,那就可能另一回事了,泥巴墙壁外加瓦灶绳床。那有这些钱先投资那些能够带来实际效益的行当——譬如蔬菜大棚,药材种植,承揽加工,技术培训等等,何况眼下一年四季皆呆在自家庭院里的家口已经不多了,基本是老人,孙辈念书在城里,儿女打工在更远的大城市——行不?不行,门楼那是门面呐,门面要紧。那打工者在外面都主要做嘛呢?弄个经常被城管驱赶的那种小吃摊点,或直接在建筑工地卖力气。
不久前,村里一男性老人过世,也就六十多吧。按说吧,就一个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的村佬儿,死就死了,村草村草,本就一根草嘛。但死后那声势却是一棵树,院门外两侧花圈贼多。原来此佬生前是个铁匠。铁匠呢这活计也早没人干了,但曾经是呀。即便是干铁器活儿的那些年,该铁匠手里也没出了几件像样的家什,却一辈子认下了几十个干儿干女。在农村,诞下孩子,爷爷奶奶或小两口为了保佑孩子能顺利成人,往往会给小宝贝找一命硬者认作干爹。那谁人命硬呢?铁匠石匠呗。而本村属平原地带,没有石匠只有铁匠。这就是上述那位死者收到花圈忒多的原因。
那也好呀,很荣光嘛。问题是,铁匠活着的时候,日子紧巴巴,窘迫得很,说白了,那些干儿干女是极少登门的。两眼一闭,荣光来了。说白了,也就个沽名钓誉的小伎俩罢了。
跟村里光鲜门楼遥相呼应的是村外的墓碑。站高处一看,简直是墓碑林立,大理石材质呢,瞅瞅落款地儿儿孙一大堆,似乎个个孝子贤孙,实际老人晚年真正幸福与否,只有鬼知道。
此外就是村里“义结金兰”现象沉渣泛起,愈来愈多。不过此现象在笔者其它文字里业已涉及,就不在此啰嗦了。
最后,来认识一枚因干儿干女太多而送命的倒霉蛋儿。
此人名叫张亮,隋末唐初时期的著名历史人物。说他著名,是因为他是上了唐太宗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排名在程知节(咬金)、秦叔宝之前。
张亮乃郑州荥阳人氏,早年以务农为业,后投靠瓦岗,隶属于徐世绩部下,随徐世绩降唐。在房玄龄的推荐下,担任秦王府车骑将军。在洛阳招募私党时,被告发下狱,拒不招供,因而有功,后封长平郡公,授怀州总管。
贞观年间,张亮历任御史大夫、光禄卿、豳夏鄜三州都督、相州大都督长史、工部尚书、洛州都督,封郧国公,因善于行政而颇得信任;后揭发侯君集谋反,改任刑部尚书;曾担任沧海道行军大总管,随军远征高句丽。
农民出身的张亮一旦官袍加身,和大数人一样,抛弃结发妻子,别娶了一位年轻漂亮的美人。可是,这美人却是生性淫荡、骄横,张亮对她既宠爱又惧怕。由于张将军上了些年纪,满足不了小老婆的欲望,那小娘子竟然与人私通,张亮捡了顶绿帽子后,也拿那对狗男女没啥办法,后来,竟认了那奸夫为干儿子,亲自赐名张慎几。老张是是咋想的,真弄不懂。
结果,他老婆发现了一条性福之路,不时地给他弄回许多干儿子,最后竟达五百人之多。
此外,他那小老婆还喜好巫蛊左道,交结巫师,又干预政事,逐渐将张亮的名声败坏掉。贞观二十年(646年),张亮一家人的好日子才算过到头了,因为有人告发张亮私养义子五百人,蓄意谋反。唐太宗命人调查此事,老张的身边人禁受不了刑责,都证实张亮谋反。张亮辩解道:"他们是怕死,所以诬陷我。"随即自述是佐命旧臣。唐太宗道:"张亮私养义子五百人,是想干什么,就是要造反。"百官也都认为张亮应判死罪。唐太宗便派长孙无忌、房玄龄到狱中与张亮诀别,然后将他押到长安西市斩首,并没收其家中全部财产。
几百个儿子坑一个爹,他不死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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