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想妈妈的事,激素类药是否又过了两星期,该不该再减半片,这一个疗程的中药被媳妇说是太凉,还是得少吃,就连唐主任自己都让她别按顿吃足量,当做饮料,每次喝一小点,生怕泻得稀里哗啦了。不过,说起这个病名,他有些颇为得意的神情,一定要妈妈背下这个名词,好像整个医院只有他一人知道,“缓和的血清阴性滑膜炎伴可凹陷水肿综合症”,简称RS3PR。忽然想到假如医生不告诉她得什么病,或先鼓励她说没病,建议吃点更有营养食物,就像我们对待孩子的顽皮,对待他的错误言行,就像我们对待市场垄断的巨大型企业,我们能说什么呢,我们的态度说什么呢?
如果我在作文里这样写:冷酷无情的夏日酷热无比,肯定会被语文老师骂回来,当然后续还可以加两句冷酷无情的具体表现,在无情上下功夫,躲开冷热。文字被语言学家赋予或拆解成三个“指”,就像人有三个“我”一样,深层次的本我就是历史沉淀的产物吧,自我是现实,超我是,未来及其理想。即使符号,也有深浅,如洋葱,不仅仅是表面的能指与内在的所指组成。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部分能指转化成所指,所指被层层积压,犹如岩石般需要现代人不停地敲凿。人和人的交往与沟通,往往是对词汇的理解不在同一个层面或历史时期,造成鸡鸭不能同语,我猜95%的矛盾源于此。
妈妈来电话说今天天热别过去看她了,菜还有,药还有,我嘱咐她坚持用小苏打水漱口。听上去挺高兴,因为周一学校领导看望八十岁以上退休教师,还带去了味多美的消费卡,可惜垡头没有味多美店吧。她觉得现在的领导能想着她,还带东西,很伟大,她很感动。说来说去,又绕到邻居张老师和郝老师的规律性生活了,几十年如一日,做包子都是准点准量,用天平称重,佩服之至。那算装在套子里的人吗?方志敏会赞同这样的生活吗?当人走在悬崖边缘时,一定会循规蹈矩地放慢速度,而不是急冲冲地“欲速则不达”,程度不同,没有本质区别。我这样安慰自己,给自己注释。
在车站,晕头转向地查看地图,结结巴巴地向司机问路,谁也没听懂谁,直到公交车开出几十米又停下,司机跑回来连说带比划,终于明白我们得乘C线。这群找妈妈的小蝌蚪坐上宽敞明亮的 FLiXBUS,直奔大海滩。穿行于狭窄的街道,车窗滑过两旁古旧的楼房,有如大船驶过溪水与山崖,却不用担心搁浅的危险。门口的黑人正冲一黑女人喊什么争什么,似毒瘾发作般疯狂,噼里啪啦分不清法语西班牙语,司机竟一直热心劝导。我屏住呼吸凝视这一幕,那卷曲的头发像墙头上蓬松扎支着的铁丝网,闪着熠熠银光,心里不住叨念,什么都不会发生,这只是一出短暂的皮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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