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弹响了他如海豚入水般的柔滑世界,这完美的发音结构,如一次四肢与耳朵的相会。在空旷的“月亮之下的幽暗”,传示皆大欢喜的福音。我看见肖邦在河边人行道上的欢快跳步小跑,迎接秋日阳光下的芬芳。有时这位年少的维特又在哭诉衷肠,道出他日思夜想茶饭不思的梦。他的结尾像十七岁梁朝伟那般甜美。每一分音符都挑动着情感,像在一片深夜小吃街打烊时的昏暗。肖邦,夜的王子,在他的钢琴上道出所有真实的玩笑,所有泣血的控诉,营造出的低音让音乐安静缓慢流淌。他的痴情,就像《霍乱时期的爱情》里因为爱情入狱的Florentino。
皎洁的月光下,蓝色的森林树影。即使被伤透了心,每一个音符都还是专注无比。音乐把时光倒带到昏黄街灯下的码头岸边,男女主角在轻轻争论着什么。他们永无止境的话题,是关于到底谁是真心。她总是看着他,看他弹琴读书,就像饲养员看着出笼放风的动物;他看她时,只看见她心无旁顾地忙于做自己的事。那一晚他们似乎都道出了最后通牒...... 声音被潮水轻轻掩盖,他茫然敲击着栏杆,好像只是一次普通的饭后夜游。
哧溜一滑,险些从被雨水打湿的、长满黑色苔藓的石阶滑倒。他们分开一段时间了,登山是为了散心。即使精彩的篇章已是随指之弹,弹琴累了才感觉没人说话。他站在一块突出悬崖的大石上眺望林海天际,熟悉的风景让他有点心灰意冷。他还能哼起一些她的歌,开始喜欢在树林间独自游走。他看到了一堆被裁成一节节的木墩,有一人合围那么大。他数着树的年轮,想念一位森林工程师。弹出的音符在不断重复摆动,他跌进了记忆的拥抱,像一滴水滴入海里。
他可以因为一个听到的消息而大喊着快乐奔跑,从门口跑到厅堂;也可以因为一个失望,而在池塘边的安静走廊低头看着身上的新衣裳。他扫掉桌上所有关于她的东西。他捡起被摊开的信纸,却只是望着窗外的黑夜。心里的悸动还是像青春期那般酸和沉重。
他心绪低落地沿着已经没有路灯的街边走,这个城市到处都是尘土。他坐在酒馆门口喝酒瓶里的酒。没有了一丝的喧闹,安静的夜安静的大地,他背倚着墙边幸福地歪着头。月光把尘土染成银白。
他们相遇在一个聚会的客厅里。看着他抱着的吉他,他们聊起了音乐和摇滚乐队。谈话很随意,就像雨天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子走在滴水的屋檐下。他们隐隐感觉着彼此的相通之处,感受那片相同情景不同地域的深夜街道,像两只豹子互相舔舐着伤痕。他们为一份誓言努力,努力是那么的久远,久远如不断飞离远去的宇宙。他们的争吵声嘶力竭。他们的脚步也试着走得完美,她脚上是穿孔的运动鞋,他穿着脱胶的匡威。
一个深夜,他欲哭无泪地敲着门,她冷静地抱手站在门后,相同的愈演愈烈的爱恨在无数次不同的场景演出,恨得也如爱般炽烈上瘾。最后,再次和好告一段落。
肖邦一次次缓缓拉开帷幕,一次次静悄悄退场。他用优雅的尖叫倾诉,他向遥远的朋友发出邀请,他用低音气势恢宏地宣示爱。他愉快地在心里欢笑,因为在他美好的梦中,他的向往很是淘气。每一次说话,都像是敲打出的声音,敲打出缠绵的一路小跑,敲打出攀上爱的高崖、所望及之远。也敲打出一声轻叹,敲打出安静无语。十指交错,乐音撒下,温柔的是在胃里徜徉的相同节奏。
J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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