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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

大年初二

作者: 强说愁 | 来源:发表于2017-01-19 22:39 被阅读55次

    订好了机票,回家的时间终于可以开始倒计时了。虽然我很盼望回家,但其实一直出门在外的我回家之后,要应付很多的应酬,在家的日子比上班还要繁忙,还要累。


    母亲得知我订了二十一号晚的机票,今早一大早就打电话来说虽然要凌晨才到南宁市但那晚一定要回到家,因为第二天村上大伯乔迁新居要我去庆贺,还要去给祖外婆送年货,晚上要陪堂哥吃饭,因为堂哥就是为了等我才把回家的时间改到二十三日早晨。

    其实不仅是二十二号,早在前几周就已安排了很多的事情:比如要去给好基友凡拜年,要跟父亲去给他十一个师傅送年货,要去陪外公外婆吃饭,要带祖外婆去体检然后一起吃饭,要开家庭会议处理小舅的事情,要给家里的车续保,还要去参加各种各样的饭局等等,这都是十多天假期里要完成的事情。

    但想起来,最忙的应该是大年初二。


    父亲是七兄妹中唯一的男丁,所以每到年初二,散落在各地的伯母姑姑都会来到家中拜年,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回来的人还少些,反倒是这几年,祖母遗像下的香炉都是满当当的。或许大家都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所以回来对着遗像找补点什么吧。今年,出嫁多年从未回娘家过过春节的六姑妈早早的就打电话回来说,要带着所有的表兄妹回来一起过这个春节。

    初二一大早,我就要起床。母亲那时候应该已经出门去采购今早新鲜上市的鱼和猪内脏,鱼是我最爱吃的食物,猪内脏是每个好喝酒的人最好的下酒菜;父亲应该已经上山,去采那些前几天椿树刚长出来的嫩芽,那是大山赠予我们最珍贵的香料。他还要顺路采些新鲜的野菜,伯母姑姑们最好的就是这口了;弟弟可能还没起床,需要洗漱完毕的我冲到他房间里一把掀开他的被子,然后把冰冷的双手伸到他的脖子里,在他一声大叫之后告诉他赶紧起床给我打下手。

    我要先去把一楼厨房的灶台打扫一下,然后生火暖灶,架上大锅,在柴火哔哔啪啪的燃烧声中,等待锅中的水烧开。今天的人太多了,楼上平时用的小厨房里的小煤气灶,抽油烟机只能应付些小菜,各种硬菜需要这口年龄比我还老的大铁锅才能烧出伯母姑妈们记忆的味道。

    在等待水开的时间里,我要安排弟弟拿出小高压锅,装上小半锅的山泉水,放进几大把笋干开始熬煮。这些笋干是三四月份母亲上山采来的鲜竹笋,经过切片、漂洗、蒸煮、晾干制成。笋干要在高压锅里熬煮三十分钟,才能吸饱水分变得柔软,但这时直接下锅还会带些干涉的苦味,所以还要用凉水反复漂洗三到五次,才能洗净笋干上时间和阳光带来的苦,不过那个偷懒的小伙子每次都只会洗两次,然后等到上桌时,最爱笋干烧肉的大表哥追问他到底洗了几次,他才不好意思的承认。

    我还要安排他用烧些开水,用来泡一些今年刚刚做好的旱藕粉,白色的旱藕粉遇到热水,如果认真观察,能看到那一根根硬硬的粉条就像一个大汉进了温泉一样,身躯慢慢的放松、软化,没有接触水的头无力的搭在水盆的边上,蒸腾而上的热气也带走了身躯里的白色,留下透明的身躯安逸的等待它的食客。但是千万不能泡得太久,五分钟左右为宜,不然等下下火锅的时候就会容易烂成一锅粥。弟弟还是没有办法理解“五分钟左右”这句话,所以一般都要掐个秒表傻愣愣的站在旁边等着。


    再安排好这两件事情之后,大锅中的水也开了。我要准备一个小碗,装点清水再加些盐,等下鲜红的鸡血鸭血遇到这碗神水之后就能快速凝固,而盐分也已经均匀分散在个个部位。接下来就要面对无辜的鸡鸭们了,在它们的尖叫声中要杀掉两只鸡,一只鸭。从十岁开始我就负责这项工作,所以也能在这谈谈自己的心得体会:杀鸡的诀窍是要牢牢抓紧它有力的双脚,不然尖利的脚趾会划伤自己,刀要快要狠,要一次性割断它的喉管和气管,这样才能让它早点结束垂死的挣扎。而像我这样杀鸭的高手是不用刀的,需要摸到它脖子下的三角区,然后一用力手指就可以像一把剑一样刺穿它的胸脯,这时手指往上走,就是它的喉管气管,一扯就断,手指往下就能摸到它的心脏,一抠就掉,这时鸭脖子一歪就结束了它最后的痛苦。这样的事是很残忍的,所以每次开始的时候我都会默默的祈祷,希望它们下次投胎做一只野外的生物,不要受到人类的欺凌。所以我决定今年要教会弟弟,是时候让他接下这个重担了。

    鸡鸭还要经过拔毛、处理内脏等等工序后才能下锅,鸡是一定要一整只的,因为饭前还要祭祖,而且我们喜欢吃白切鸡。但鸭子就不一定了,我可以一整只煮透,做白斩鸭。也可能心血来潮,将它大卸八块,这样的选择就很多了,可以是清爽可口的柠檬鸭,也可能是香味扑鼻的啤酒鸭,关键在于我的心情,也在于我找到的是柠檬还是啤酒。


    在大锅煮鸡的这个时间里,父母应该已经回来,姑妈表兄也可能已经到家。摘菜洗菜的任务当然就要女人们去负责。男人们要开始收拾排桌上菜,还要准备祭台香烛,铺开成卷的鞭炮,准备祭祖。而我要接过母亲刚买的鱼,开始做我的拿手菜。

    如果是鲫鱼,那就要从刮鱼鳞开始,这是红烧鱼的第一步,我从不害怕做不好,因为家里昏暗的楼梯下藏有春天留下的秘密,春天里最嫩的竹笋最顶的那一块,藏在一个大瓦罐里,历经四季寒暑,它们和时光发生里奇妙的化学反应,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酸味扑鼻。就是这些酸气,与鱼肉中的油脂在滚烫的锅中迅速混合,带走了一切的腥味,带来了脂类特有的馋人香气。

    如果是草鱼,当然也要从鱼鳞开始,今年我打算做鱼生片,这道菜的难度在于刀工与佐料。刀工要求剔净鱼肉中的大骨头,要用最快的刀切成近似透明的薄片。佐料更是重中之重,鱼生片顾名思义就是蘸酱生吃的鱼片,所以鱼生片,成也是酱,败也是酱。最传统的酱料要有自家榨的花生油,去附近酒坊打的米醋,还有细如发丝的姜丝。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秘方,我的秘方就是父亲刚从山上采回的椿树叶,最嫩的椿树叶才能上得了桌,所以每一颗高达十多米的大树也只能采到最顶上嫩红的一两枝。要将采回的一小把椿树叶洗净然后一叶一叶叠好,再到灶边掏出红得发亮的炭火,慢慢烘烤下,椿树叶轻轻的卷起,等发现所有的叶子都卷起像一只只小虫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那特殊的香味已经从窗口门口,从所有的缝隙中溢了出去,起身关门关窗已经来不及,那香味早已勾来一个个馋鬼,巴巴的问你“什么东西那么香呀”?

    ..........


    就这样要一直忙到下午两三点,所有的菜才能全部上桌。今年应该要分两大桌才能坐下,桌子的最中间是一个不停翻滚的火锅,锅底是土鸡鸡汤。火锅四周就环绕着各式的炒菜,逆时针数,有白切鸡、柠檬鸭、笋干炒肉、酱爆猪肚、酸菜肥肠、鱼生片......围着各式菜肴的就是每个人的碗筷和杯子。最外面就是围坐着的,我们这一大家子。不过众多人中不一样的就是我和弟弟——大家都是紧紧挨着坐,只有我和他的身边空出了一块地方。弟弟的左手边是各种生蔬菜、泡好的旱藕粉和隔壁家借来的嫩豆腐,右手边是各种小碟的猪内脏、鸡内脏和鸭内脏。而我的左手边是摞起来的啤酒,众多品牌中,我独爱漓泉,那是从小到大的陪伴。右手边是从酒窖里直接打来的白酒,当然不仅仅是简单的白酒,它还要装进坛子里,加进山上采来的野果和野生蜂蜜,最好用粘土封好,和酸笋缸一起呆在阴凉昏暗的楼梯下静待一年后的欢声笑语。

    这顿饭要吃到晚上七八点,甚至更久,关键看大家的酒量。这席间一定会问起各种各样的问题,当然也逃不过我的婚事,所以就不加详述。酒足饭饱后是不用我收拾碗筷的,因为我要去和要回家的伯母姑妈告别,要去和留下来的大表哥大表姐打两圈麻将,又或许要去和最小的表弟表妹玩玩游戏。当然更大的概率就是给弟弟妹妹们上上政治课,讲讲世道险恶,讲讲学习方法。同时也逃不掉听听家长们唠叨的婚姻大事,争论下先成家还是先立业。

    ............


    大家都说越长大年味就越淡,过年不回家的理由越来越多,回家的记忆越来越少。

    对于我来说年味从来没有淡去:小时候,是一个个大鸡腿的味道,我还要吵着多蘸点酱油;长大些,是一根根燃起的香烛的味道,我还要吵着放更多的鞭炮;到现在,是一碗碗母亲端来的米汤的味道,我还要冲着对面的大表哥喊:“别走,我们再干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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