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书的第一页,我就哭得泣不成声,实在无法继续。
爸爸离去的哀伤,大半年来依然波浪汹涌无法抑制。
详细检查时,我每日跪在床边祈求老天弄错。真正确诊时我浑身发抖痛得深入骨髓,依然日日坚持祈祷愿意减寿十年补偿给他。到他最后离去,我习惯性开始祈祷却不知道再该祈求什么。
每一件小事都是折磨
每一次办理都在滴血
烧掉他的衣服
烧掉他的鞋子
取消手机号码
删除手机通讯录
删出微信家族群
取出存折
提取社保
销掉户口
一点一点将来过人世的痕迹消除
我抱着唯一能留下的长裤(家乡风俗)哭得差点晕厥
最艰难的时刻我想过从医院楼顶纵身跳下
之后的三个月我不知道如何过去,只知道下班便关在房间嚎啕大哭,很久很久。五个月后我依然控制不住每天会哭,但学会了尽快擦干眼泪。国庆前我知道自己的行为类似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所有的反应是面对痛苦的症状。一直到最近看的日本电影《天使图书馆》,里面有这样的台词:“你信他就存在,你不信就不存在。每个人到了该走的时候就会走,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我的哀伤终于趋于缓解,但悲痛却不会轻易过去。不管白天伪装得多么积极丰富,夜晚总是打回原形。妈妈也是每天哭泣,她说逝去的人从不知道活着的人多么辛苦。
作者告诉我,哀伤是丧失挚爱时以任何方法都无法加以理解的一种心态。心智完全停止运作,而人们对此无能为力。每个人都必须承受和面对挚爱之人已不复存在的事实,没有人能够优雅度过,不要幻想还能维持太多尊严。但是哀伤会有期限,不要抗拒,不要愤怒,让其度过就好。毕竟东西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工作要一件一件做,哀伤也不可能一下子恢复如初。
这个世界,其实很少人关注成年人的丧亲之痛。很多人对此的印象,似乎只是请假一两个星期低落一两个星期而已。没有人能对另一个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不合时宜的安慰还是无法理解的矫情,都让成年人默默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这股哀伤如果没有引导,终究会发作,时间不等而已。有的人性格大变,有的人改变工作,有的人搬离城市,有的人失眠衰弱,有的人焦虑发狂.....不是成人就天然懂得处理,做子女谁都是人生第一次。今年春天一位朋友的父亲突发脑梗,仅仅抗争99天就已离去。记得元旦时她对我的艰难有些回避有些敷衍,事发之后她才觉得痛苦至极。每每看到她在朋友圈的不断述说,我反而迸发一丝羡慕:能说出来也是一种疗愈啊。真正的折磨是说都没法说,我至今连照片都不敢再看。
Y先生说,哪天出来你好好哭一场,我却害怕在他面前鼻涕眼泪太过难堪。不管我是否承认,表面坚强内心脆弱的自己其实真的很需要安慰需要温暖,却总是害怕在人前崩溃。事发之后我淡了交往,因为我的心真的无法散发一丝热量主动温暖别人。我如溺水一般,知道自己迫切需要自救。哀伤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我开始从一件件简单小事做起。
去吃,去旅行,去学习,去上课,去运动,去认识新朋友,去尝试新事情......
学会在行动中一点一点找回自己。
至于以后
我想写写他的一生
我想每年写封信告诉他家里近况
我想过得越来越好让他放心
我知道只要身在路途,已经没有连环CALL问我到了哪里
我知道只要回到家里,已经没有提着各种大菜进门的身影
但是只要我相信他就在,不是么?
人生在世,也许成年孤儿,世间你我终逃不过。
能够珍惜当下,即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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