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年的婚姻生活

柳西庄的李大年25岁那年遇上城里招工，在一位亲戚的帮助下，他进了城，摇身一变，从一位攥锄头把的农民，变成了一位拿扳手的工人。大年家里穷，之前他母亲一直担心他娶不上媳妇。现在好了，自打李大年进城当了工人以后，媒人主动找上门来，他一下成了十里八乡女人眼中的香饽饽。第二年，李大年与邻村的一位名叫秦月娥的姑娘成了亲。

李大年从小在单亲家庭里长大，他八岁的时候，父亲因为一场大病撒手人寰，母亲将他拉扯大。从小母亲对他宠爱有加，这也渐渐滋长了他的一些坏毛病。他生性多疑，喜怒无常，看上去有些神神叨叨的。结婚后的第二年，夫妻俩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根娣。秦月娥本以为跟了这个有工作的男人以后，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就要开始了，然而女人万万没想到，这却是一场梦魇的开始。

李大年骨子里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他一直想要男孩子，没想到头胎偏偏是个丫头片子，他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到月娥身上。月娥生性善良，像大多数农村女人一样，在丈夫面前低眉顺眼，逆来顺受，这反而更加助长了李大年跋扈嚣张的气焰。每次下班回来，月娥早已将饭菜煮熟，李大年不是嫌菜咸了，就是嫌饭软了，对着月娥横挑鼻子竖挑眼。

月娥心里委屈，本来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就累，遇着丈夫这样颐指气使，不可理喻，两个人便经常拌嘴。有时李大年工作不顺，回家便拿老婆撒气，对着月娥大打出手。月娥身心俱疲，对李大年充满了失望。

这一天晚上李大年在厂子里上夜班，一名工友戏谑地对他说，“你一个人出来上班，放着漂亮的老婆在家独守空房，小心戴了绿帽呢！”李大年嘴里说，“去，去，尽瞎说！”心里却犯开了嘀咕。

下班回到家，李大年便屋里屋外四处逡巡，秦月娥看他奇怪的样子，白了一眼问，“咋的，掉魂了？找什么劲儿呢？”

“妈的，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野男人来过家里了？”李大年吸溜着鼻子问，“我怎么闻到了有生人的气味？”

“一天到晚就知道神经兮兮的，你是狗儿呀，还能嗅见生人的气味？”秦月娥没好气地说，“我清清白白做人，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啪”的一声，李大年一记耳光甩在女人脸上，他恶狠狠地说，“你才是狗儿，要是让老子发现你背地里偷人养汉，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大年，你欺人太甚，你发什么疯？我跟你拼了！呜呜呜……”月娥悲伤地呜咽道，一边冲上前，用手指去挠大年的脸，夫妻俩扭打在一起。

这样的场景在他们结婚后的几年中频繁发生，每吵一次，大年又腆着脸向月娥说好话，赔礼道歉。只是好景不长，隔了三五天，男人的老毛病又犯了。月娥心力交瘁，在痛苦中煎熬。知道妹妹家里的情况，月娥的姐姐看不下去了，她劝月娥道，“大年这种人，狗改不了吃屎，积习难改，你跟他这么下去，何时是个头？姐劝你还是离婚吧，长痛不如短痛，这种人不值得你珍惜！”

终于，在大年再一次对月娥实行家暴以后，心灰意冷的秦月娥离家出走，不辞而别。李大年领着幼小的根娣找到岳父岳母家，询问月娥的下落。岳母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我把女儿嫁到你家，你是怎么待她的，还有脸来问我？”

大年说，“都是我的错，看在根娣的份上，您劝劝月娥，不要使小性子，跟我回家安生过日子吧！”

“你现在说这些话，晚咯！月娥不愿跟你过下去，要与你离婚。‘跟你回家过日子？’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岳母讥诮道。

在随后的一些天，李大年踏破岳母家的门槛，像没头的苍蝇般四处乱窜，无奈就是看不到老婆的影子，时间一长，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渐渐没了信心。

秦月娥上哪儿去了呢？她去了河南的一家工厂打工，后来在当地又认识了一个男人，结婚生子，那是后话。

那时候李大年正值壮年，自从月娥离开以后，他的心一下空落落的，仿佛一下失去了什么。过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闲事不管，闲饭三碗；现在又要洗衣，又要做饭，还要带娃，既当爹又当妈，家里没个女人怎么成呢？李大年亲自跑到大山的犄角旮旯，鼓动巧舌如簧的舌头，向人吹嘘他富足安康的生活。有一天他终于从外面带回一个女人。

女人叫冬至，彼时是两个男孩的母亲。她男人在外打工出轨，从此对家里不管不顾。冬至伤心欲绝，尽管她苦苦哀求，终究挽回不了男人一颗驿动的心。正在这个时候，李大年出现了。李大年说，只要冬至跟了自己，保管她吃香的，喝辣的。他让她到自己工厂里做工，弄一个招工的指标，将来当了工人，生活就有保障，老了还能办理退休，拿一份退休工资。这可比冬至整天价在黄土地里刨土坷儿强了去了，这样的好事上哪儿去找呢？虽说李大年大了冬至几岁，长相也不及冬至前夫周正，但到底是端铁饭碗的工人，冬至家里人默许了她与这个新来的男人的婚事。

从此冬至与李大年生活在了一起。大年没有食言，两个人在一起后的第三年，大年四处托人找关系，终于为冬至弄到了一个进厂做临时工的名额。李大年幸福的婚姻生活似乎又要开始了。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两个人鸡飞狗跳的日子也才刚刚上演。

与秦月娥不同，冬至看上去邋里邋遢，不事打扮。她身材高大，在农村做惯了体力活。李大年与她掐架，常常脸被抓得稀烂，讨不到什么便宜。李大年又气又恨，可终究拿冬至无可奈何，两个人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捱着。

像从前一样，李大年常常疑心冬至在外偷野汉子，两个人为此经常吵架。偏偏冬至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村里喜欢招蜂惹蝶的老男人有时会找到她。一位老鳏夫时时对她施以金钱的利诱，时间一久，两人的关系便有些不清不白了。冬至把这当作是对李大年的报复。她曾经是被男人抛弃过的女人，跟了大年以后，原本以为找到了幸福，没想到男人对她处处猜忌，非打即骂，只有在那些在自己面前阿谀奉承的男人面前，她才找回一点做女人的尊严，有点儿破罐破摔了。

在李大年55岁的那一年，冬至忽然离开了他。原来女人的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她老公被曾经迷恋的女人净身出户，赶回家来。男人有些灰头土脸，对过去抛妻撇子的行为非常忏悔，一心一意拾掇起了从前的泥瓦活。两个儿子结婚成家，希望母亲能与父亲破镜重圆，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血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在两个儿子的轮番劝说下，冬至心动了。对于李大年，她早已死心，唯一对这个男人心存感激的是，因为他，她走出了农村，从一名临时工干到正式工，办理了退休手续，拿到了一份让村里人艳羡的工资。

冬至走了，对于这个与自己一起生活了20多年的女人，李大年心里五味杂陈，仿佛做了一桩鸡飞蛋打的买卖，已然别无可恋。他是一个不肯轻易服输的男人，他不能忍受身边没有女人被人抛弃的日子。很快，又一位老女人进入他的视线。女人的老公病逝，在城里有一处房产。李大年主动搬到女人的住处，两个人生活在了一起。对于李大年来说，新一段的吵吵闹闹的生活又开始了。生活是一团麻，总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或许李大年的婚姻生活曾经是有过幸福的，可却又总是危机四伏。有什么办法呢？分分合合，离离散散，或许这就是生活本来的面目吧！

城里的女人对于李大年的神神叨叨已感到厌倦，放话说要与他分手。李大年感到了一丝紧张，或许他又要给自己找条后路了。大年不知从哪里听说，根娣的母亲后来找的那位男人最近因病去世了，这让他对发妻秦月娥又多了一份念想。妻子还是原配的好呀，他常常怅惘地想。

李大年千里迢迢地赶到河南去寻找秦月娥的下落，但是月娥早已跟女儿根娣打过招呼，不要告诉他自己的准确地址和电话号码，此生她不会原谅李大年。她已有了自己的儿子和生活，她想安安静静地度过晚年，哪怕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也不愿再次重温与李大年一起的那段梦魇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