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你捡起了一束阳光

那一天

你捡起了一束阳光

在三月一个干干净净的早晨

你是个好奇的孩子

拿起放大镜对他看了又看

上面竟是些你看不懂的古老文字

弯弯扭扭、粗粗细细

你想看得更清楚些

所以你揉了揉眼睛

拿近了放大镜

忽然

那些奇怪的文字

变成了一只只飞鸟

朝你扑面而来

你来不及闪躲

就已飞在了天上

原来他们是一行行风餐露宿的大雁

带你越过田野

越过平原

越过沙漠

越过茫茫没有边际的城市

然后直冲山巅的云

去索她一个棉花糖味的吻

你差点就亲上了

但下一刻你却湿透了

因为你在一位隐者的小院里跳舞

你全然就是个孩子

每一个舞步都踏着一汪梅酒

溅满了一步摇的屋檐

一水袖的松柏

和一罗裙的青山

隐者拿起了名为“青春”的酒杯

敬了一敬打翻了酒坛的云

然后便是嘈嘈切切、大珠小珠

无数的梅酒从天上落下

他隔着篱笆喊你快拿酒杯：

装满她

再装满她

快装满她！

然后就与他碰杯

听此中欢愉的乐音

再然后就一饮而尽

最后就……

最后

你来到了一条大江之上

人们百舸争流

你却只有小小竹排

你哭了

因为你面对滔滔汹涌

你却一无所有

但你哭出的滚滚洪流

却只能让你原地打转

于是你还是拿起了手边的长篙

奋力地划了下去

然后船便动了

虽然他动得很慢

但你却实打实地前进了

这回是你带着他

越过了田野

越过了平原

越过了沙漠

越过了茫茫没有边际的城市

越过了万水千山

去寻找在这里浪费的意义

终于

你看见了大海

你还来不及赞叹

一轮红日

便在海的那头缓缓落下

你抓紧长篙使劲划去

只觉一轮光晕拥抱了你

你周身温暖、浑身幸福

仿佛回到了那个干干净净的早晨

你拿远了放大镜

那束阳光还是鲜艳如初

仿佛未曾给你讲过

任何一个故事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

日子也天天过了下去

他向你伸了伸手

你便把阳光还了回去

在七月一个清清白白的黄昏

你终究还是失去了一切

但好像又前所未有地

拥有了一切

你走在七月的黄昏里

走在自由的大街上

天光暗淡

晚风清凉

你为每一位环卫工人

捡起路上的瓶子

为每一位小商小贩

支起街边的桌子

为每一位建筑工人

灌满一壶的凉水

为每一位精疲力尽的朋友

开一个并不违心的玩笑

你说：

你已经长大了

你想去见你的心上人

和她就从这个街口

一路走进夕阳

然后去采一束明天的阳光

送给另一个

拿着放大镜的孩子

也让他这样长大

借着这束阳光

去玩、去爱、去工作

去看看这珍贵的人世间。

姜真豪，一位语文老师，一位喜欢文学的普通人

2024.7.5 作于都江堰外国语实验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