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马——谨以此文纪念我的兄弟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第一年中考，分数没有达到重点高中线，于是就蜗居在农村爷爷家等着父母亲的安排。后来父亲去了县里找到他曾经上学时期的同学帮我弄到一个借读生的名额，我就在县里最好的中学插班复读了一年。

那年的暑假，我就早早地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几个平米的小屋开始补习生活。

暑假开学那天依旧是酷暑，我一个人在教学楼下徘徊，因为是插班借读生，所以班里没有你的座位，需要等班主任的安排。而且我这个人喜好安静，太热闹的场合并不属于自己。整栋楼闹闹哄哄，见到同学的喜悦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在讨论着暑假在哪里哪个补习班等等的问题。一个班居然能够坐到一百多个人，而且教室里还没有电风扇，所以教室里的闷热和烦躁是多么的惹人讨厌。

在我被班主任带领着走进教室的时候，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微微弱弱。所有陌生的目光焦距在我的眼里是如此的复杂，像似被所有的人审问一般。我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触碰到每个陌生者的领地而被无声的枪毙。我被领到第七排靠窗的二人桌坐了下来，不得不承认在我看见我身边的那个男生以后，内心的感觉是多么的不上眼。那种纨绔子弟的样子让我有很想揍他的冲动。但有些时候，现实就是这样，你需要接受你所面临的一切困窘的环境。那时我告诉自己，可以试着接受一个自己看不上眼的男孩。

在我审查我身边的一切以及思考在以后的岁月里如何摆平这些困境的时候，你就很大胆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依旧记得那时你穿着短袖白色衬衫，下配牛仔裤和帆布鞋。我不知道经历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我还能牢牢地记住你的出现。那时我记得班里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了，班主任让你自己找个位置随便坐，当时那天是多么的热啊，谁肯自己身边多坐一个人呢？我记得当时我看着你环顾整个教室寻找位置，然后你直直地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我能清楚地想到我身边的那男生是何种愤懑抱怨的神情，然后我就很肯定的确定，这孩子我确实很想好好地揍他一顿。

我记得后来我问过你当时怎么就选择坐在我的身边了呢？你说你看我很顺眼，听起来明显是一种借口。后来我仔细地想了想，最后终于想通了。你审视全班找座位的时候，只有我敢抬起头看你，估计是那时我的目光被你逮到了。

也许是我们都是借读生的缘故，所以聊起来特别的投机。后来我身边的男生估计是不能忍受自己被忽略的局面，于是，靠着脸皮死乞白赖的走进我们的生活中。有时候，缘分就是那样的让人很难琢磨。那天快放学的时候，我们聊各自租的房子在哪里，当时我们细数着每个相同的街道让我们都感到很诧异，或许我们就应该走进各自的生活中去。有些东西，或许冥冥之中，就有天意。

每次放学，我们以相同的姿态走着相同的路回家。然后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分开，直到第二天清晨看见对方等待的身影。我还记得那时我特意买了跟你一样的斜挎包，或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开始迷恋斜挎包的感觉，这些年，这种习惯基本就没有再变过。

早上，我们一起在路上买便宜的千张卷油条，那时我们总是喜欢放过量的辣酱，辣的在上学的路上不停地哈气吐唾沫，然后疯狂地嘲笑对方太过逞强。每次傍晚放完学，我们一起买两块钱的火烧馍，一人一份干啃着。那时我们虽然没有什么钱，可是在一起花的每分钱都在一起分享。

那时候，死读书是件非常寂寞的事。在租的房子里没有电视，整天对着课本也看不进去。那时，你哥住你楼上，他在重点高中上学，屋里有老式的播放机，每次放假偷闲去看你就看你悠闲的躺在床上听着那些破旧的磁带。后来，我对母亲说学英语想买个随声听，然后去学校对面花了五十块钱买了一个不带外音的超薄随声听。买回来以后，我们就天天商量今晚轮到谁带回去听歌，买磁带，借磁带，成了每晚的必修课。

后来，我们渐渐地越来越熟，你索性直接搬到我租房的对面，每天做完作业最大的快乐就是去找你聊天。当然，有时候，顺便把第二天要交的作业给你带过去。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不是念书的料子，每次跟你解析数学题总是会让我们双方都会崩溃。然后，我们总是以信心开始，以习惯结束。

有时候，我们一起去城墙上闲走，一直走到城墙下的台球室里。那个看不顺眼的男生总是会从家里骑车到我们这台球室打球，只是因为他爸逮不到他。然后我们就开始勇敢地拿起球杆在他后面学习捣球，我现在的球技或许就是那时我们在一起练出来的。就那样，原本看不顺眼的男生看习惯了也就慢慢地顺眼了。每次周末放学，我们三个就一起去台球室练球。然后第二天早上，我们都会习惯地问他昨晚晚归有没有遭到家庭暴力。或许是他的慷慨教授，后来我们捣球直接就不带他玩了。因为，他跟其他人一样的越来越菜。后来，我们一起讨论为什么这孩子让人看起来会如此地不顺眼，直到我们看到他老爸把他从网吧里逮出来的样子才明白，原来，人的某些特质真的是跟遗传有关。从那以后，他就真正地跟我们混了起来。

那一年，我答应过家人绝不进网吧，就像我现在答应在大学里绝不打架一样。台球室玩厌了，我们开始找寻其他代替的东西。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会带你上网和抽烟。看来当初我看他第一眼认为他不是个好东西绝对是件对的不能再对的事情。那时，你有事没事就偷偷地去网吧。那时候是网络疯狂的时代，谁能保证自己进去第一次不去第二次呢！那时的青春时代，是多么的单调啊！

可是，我并不摒弃你所有的坏习惯。谁让你是我的好兄弟，我进城的第一位在乎的人呢！我想我开始触碰烟这个东西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那时，也没有太多的钱让我们买好烟，从盛唐抽到光明，价格永远在十元以内。但那时对于你我来说，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啊！我可以陪你一起抽烟，却不能陪你一起去网吧。

记得，有一次晚上就我一个人在家，然后我们去找他疯了一夜，大半夜的在街上瞎嚎，然后喝得醉醺醺的躺在一张床上争抢被子。第二天上学，我看见我父亲在办公室等我。原来那晚他突然归家，见我没有回家就开始一家家网吧找我，后来为了进屋睡觉还直接撬锁。后来父亲也没有过多地说我，或许没有在网吧里找到我就是他最大的欣慰吧！不过从那以后，家人对我管束的就越来越紧了，每次去找你还都是以上厕所的名义，那时的我们是如此的朝朝暮暮，步步为营。

我们就那样没心没肺的走过那段本该孤单寂寞的复习岁月，那时谁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谁会离开谁的世界，谁又该跟谁先道声告别。我们总是习惯的相互成为依赖，然后在对方的心里留下岁月，没有谁会成为谁的过客。

那年中考，我留在了县重点高中，你去了哪里我却未曾知晓。我们就那样的选择了离开，没有告别，也没有再见。

高一那年元旦，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次元旦。那天放学，我们班主任把他所有扣留的信件一起发给我们，当我忙着离开教室走过讲台的时候，同学塞给了我一封信，我依然记得你在信封上把你的地址写成了内详，但当时的我却真的未曾敢想是你的来信。后来我就在门外拆开直接翻到尾页看到了你的名字。你知道吗？我当时欣喜地握紧她的手，兴奋地对她说着自己是多么的开心，寒冷中伴着颤抖的心房，温暖如火红的雪莲走过。

你去了市里的一所普通高中，后来给你打了电话，才知道你一切安好。有时候，知道自己在乎的人在远方一切安好是多么的幸福。我央求着你有时间一定要过来看看我，你总是傻笑着答应。言语中一如曾经的亲切。

我的高中一直由妈妈陪伴，妈妈很不喜欢我乱交朋友，特别是那些她看不上眼的。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干涉过我们。你的心善与老实让我母亲欢喜得很，后来还认你做了干儿子。她甚至曾说你是我交的最靠谱的朋友。

高一下半年，你来看过我。我记得那时你跟我说要来的时候，每天我都拼命地攒钱，早上不吃早饭，放下每期要买的期刊以及筹谋已久要买的小说，有时还找很多的借口问母亲要钱。因为我不想你来看我还要花你的钱，其实你比我过的还要不容易。早在一年前我就知道，但我依旧觉得当年我们在一起啃馍馍是多么的幸福。所以，你来看我，我要有足够的钱，这些都是你不知道的事。

那年你来看我，我们去了很多曾经在一起荒废的地方。你的球技越来越好，我却荒废了很久很久。我们并排坐在老城墙上，你抽烟的技巧也越来越娴熟，我可以窥见分开的这些日子你变了多少，可是尽管那样，我们在一起还是感觉一如从前。我想，两个人的心曾经靠在一起，即使日后对方再如何的改变，见面在一起的感觉还是会和曾经一样的熟悉。在这个世界上，那些经久不见的人突然见面，会感到熟悉的陌生，或许是因为曾经在一起的时候靠的并不是我们想象的浓烈。

那晚我们躺在床上不知觉得聊过了一晚，那晚我告诉你很多不对别人说的脆弱，告诉你我对高中学业的背叛，告诉你我对家人的叛逆，告诉你我深爱的女孩为什么会跟我分手，告诉你我身边有什么样的朋友。曾经在我的身边，如你一样的朋友真的没有几个。

后来的一两年里，你又有一次来看过我，那年是个冬天，我记得你给我带了一个暖宝宝。那次我们出去点了两个菜，喝了点酒，再然后拍了很多的大头贴，复印了好几份，让你走的时候记得带着。再后来，我们就不曾见面。过年的时候打个电话，网上碰见也就只能通过视频看见你我，我们就这样的聚少离多，总想的以后会有好的机会再好好地在一起聚聚聊聊各自的生活。

你后来告诉我你不再念书了，学会了开车，跟着别人一起在外面跑车。让我好好念书，等我高考完有足够的时间，会过来看我。那年高考，我没有考上本科，母亲很生气，背着我，把我所有省钱买下的图书廉价卖给了旧书老板，很多书都记不得自己是省下多久的早饭钱买下的，还有很多书是自己在心里惦记很久才找到的。后来我给父母留了一封信就离家出走了。那时自己是多么的叛逆与倔强，父母联系我所有的朋友都未曾找到我。那一段时间，在我无路可走的时候，给你电话跟你哭，把你都吓坏了，再后来你给我往卡里打了钱，劝我要想开，说你在外面是多么的不容易，有时候又是多么的想家，再后来我就听你的话乖乖的回家了，乖乖的生活。

后来的日子，我们都曾互相告慰对方要好好生活，即使以后我们天水一方，但都知道对方好好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相聚的机会，这就足以让我们好好对待生活。后来我告诉你，我上了大学，学了中文，安静地不再叛逆，学会了长大，认真的对待我所拥有的一切。你在电话的那端开心的像个孩子，并跟我说好会有一天过来看我，看我身处的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我的QQ里怎么会有你姐姐的号码，我甚至宁愿我的号从来不在她的分组里。如果那样，我就不会再知道你离开的消息。车祸这种老掉牙的原因说什么也不会发生在我的身边，可是它就真的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我想隐退这个世界所有的悲伤，可是却被那些浓烈的情感埋没在眼泪里。

从来没有失去过亲人的痛苦第一次在我心里上演，我真的一直以为你会向我们约定的那样好好地活着，即使我们总是聚少离多，即使我们总是期待未来，即使我们好多年没有再见。可是，在我强大的心房，我觉得你就在那里，在那里等着我，等着我们约好的时间与地点。我早已习惯了你在我身边，习惯了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有个我在乎并同样在乎我的人给我勇敢。

我看着你姐姐上传的照片，我真的不敢相信那真的是你，那个我一直坚信好好活在这个世界的人。那些有你的岁月如滚滚的洪水淹没我的家园，那一夜，痛苦到了骨子里，那种心疼的别离是我未曾想过的情感。原来，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一种痛苦让你失去语言，失去坚强与所有的倔强，代替的是嘶哑不出的哭喊以及决了堤的眼泪，止不住的是你所有的回忆与约定，和那些在一起闪闪发光的日子。

这个世界不缺会有跟你称兄弟道姐妹的人，如果有一天，你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离开了，除了你的亲人，会有多少人为了你们曾经的情感而为你依依不舍，为你哭泣。过了那么多年未见的你们，是否还记得你对他们的好，对他们曾经的认真呢？你们的感情真的就像你想象的那样相好么？

那个艳阳高照的夏日里，你走向了我，走进了我的生活，让我们在一起狠狠地疯狂了那一年。可是，你知道吗？如果有可能，我愿那年你未曾走向我的座位，我们也没有过那些鲜活的日子，这样我就不会有失去你的痛苦。我也就不会窝在被窝里为你的离去而哭泣，这种痛是我所不能接受的心疼。

母亲哽咽的声音告诉我需要坚强，撑起没有你依靠的自己。有些东西，就是命中注定，就像你会走向我的生活，我们会有那样难忘的日子。你的离开，或许也是不能改变的事。我只能默默没有挣扎的接受这结果，即使结果早已让我的心房千疮百孔。

姐姐说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好人总是离去的那样早，你还没有过过好日子，看看未来属于你的生活。你为了奋斗，过着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踏实坚强的为着生活。这世界给了你信念让你相信未来，给了你机会让你奋斗，可是却没有给你时间让你享受。人生就是这样的曲曲折折，富有戏剧性，没有人知道每个人物的结局，却给了你台词让你上演。只是等你有一天下台的时候，观众席上还剩下多少人呢！

如果可以，我愿把我和你所有的一切幻化成一个梦境无偿的交给梦貘，请她不要吞噬，也不要再出现你离我而去的噩梦，只望她把这些梦境带入丛林，永不带出。或许，只有这样，我就能把你放在我不知名的地方，然后为了我们曾经说好的，好好地坚强活下去。我想，身处天堂的你也会繁花如锦，灿烂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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