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昕无差】巴别塔
是小毛太太的脑洞
——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各地。”
——他们诅咒道：“沙漠里的野兽和岛上的野兽将住在那里，猫头鹰要住在那里，它将永远无人居住，世世代代无人居住。”
01.
巴别塔落成的时候有盛大的庆典，狂欢的气氛从宫廷蔓延到民间。祭司站在新筑就的马尔杜克神殿前向塔下望去，他应该已经走了。
在黑夜、灯火、神的子民的欢宴之间，穿过歌声、哭声，带着从浮雕上落下的石料在衣上的残存。离开了。
他是修筑巴别塔的工匠，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雕刀。他从不会有资格站在这里，和一位巴比伦城的守护神的祭司并肩。
而那时祭司曾拉过他的手，虔诚地亲吻他的指节。那些关节比白色大理石更明丽、比象牙更柔软，比希腊海岸出产的珍珠更温柔。他微笑着面对他，收回手去放在唇边。
“您要去哪里？”
祭司问。他的袍子被吹起来，像一朵开在伊亚尔或者西马奴的花。
“尼布甲尼撒二世国王陛下要为来自波斯国的安美依迪丝修建花园。”
02.
“马尔杜克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的主神，司掌太阳与火，圣畜是马、狗，和舌分两叉的一条龙。他是巴比伦城市的守护神，他的神庙被建在巴别塔顶上。”
许昕听见解说员的话的时候转回头看他身边的马龙，他的眼睛里温存着笑意和纵容。
“马龙。”
他说，声音很低，说着就去握了一下他师兄的手，然后又很快放开，心虚和恶作剧。不知道哪一个更多一些。
“蛇的信子才会分叉吧？”
马龙像是要接他的话，在他抽回手的时候拇指蹭过还粘连着汗水的掌心。
但是许昕又不说话了，抿着嘴笑，舌头很快地吐出来一下；一副得逞的欢快。
“巴比伦城墙就是用这条龙的形像装饰的。”
解说员又说。带着一行人往前走。
03.
尼布甲尼撒二世国王在尚未完工的花园里大发雷霆，不知是哪位制图师绘错了比例，他的工匠毁了从波斯带来的大块石料，和已经无法再找到替换品的鸽血色宝石。
他跪在盛怒的王的脚下一声不吭，知道辩解是徒劳的，只会更加激怒对方。国王要取他的性命，命人划伤了工匠的手，把他投入监牢。
祭司通过安美伊迪丝王妃说情，这位病重的波斯帝国公主请求了她丈夫的宽恕。她不愿让血沾染修建中的花园，那样将永远不能使她为形似家乡的风物而愉悦。
“您不必这样做，马尔杜克的祭司。他是太阳的神，火和风的神；战争的神，原不会如此吝惜生命。”
祭司接他出狱，送他出城。安美伊迪丝争取到的许诺只是犯人不会被处死。工匠被发配到军中，去到仍与犹太王国有战事的地方。
“我的神也许永远不会原谅我的不忠，“祭司致歉道，“他是太阳的神，您是我的太阳；您胜过神。”
“不要背叛。”工匠说，把受伤的手收到身后，面容平静带笑。“您是神之门*的保护者。”
“为了您的诱惑，我要失去神座下的席位了。”
祭司说。他却只是摇摇头：“您为我祈祷吗？向战争之神，祈祷……”
“您会平安归来。”
他笑了。
注*：巴别在巴比伦语里的意思是神之门，神的大门。
04.
巴别塔被毁数次，如今只是残垣断壁。颓圮的篱墙上栖息着黑鸟，依稀可辨昔日的荣光。
——公元前586年，新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灭掉犹太王国，拆毁犹太人的圣城耶路撒冷，烧毁圣殿，将国王连同近万名臣民掳掠到巴比伦，只留下少数最穷的人。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巴比伦之囚”。
旅行指南上这么写到。这会儿没有导游，没有解说员。他们站在遗址前，两个人都没有提要拍照。许昕走近他，肩膀相抵，但是出乎意料地安静。
他很想说我曾见过你，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一次不够幸运，没有十年相伴。
但是他也没有说。过了一会儿，马龙转过脸来说：“走吧。”
于是就走开。他又说：“巴别，在希伯来语里的意思是，战乱。”
05.
他死去的时候手上的伤痕还未褪净，指甲开裂，指腹生茧。祭司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吟游诗人从前线回到巴比伦城，从刻着有两叉舌的龙形浮雕下穿过，唱着一位战死的巴比伦弓箭手的事迹。
他们说他能用弓弦伴奏，常常微笑着在火堆旁与战友们歌唱。他唱有纹路的大理石里的神像，深色的玄武岩上如何写上汉穆拉比法典，底格里斯河里夹着金沙的水能清洗象牙。他唱神圣的国王陛下和他多愁的波斯公主，巴别塔顶马尔杜克神庙的塑像，梯形花园被无数使者赞为天堂。他的声音温柔，歌声带着伤感和火焰。他说他有一天要回到巴别塔下，他的爱人向他许下诺言。
他会平安归来。
马尔杜克祭司的祈祷和预言没有应验。
06.
“我不信神。”
“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是无神论者，可以啊，没毛病。”
马龙笑着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一下子躲开，嘴里还哼着周董的歌，见景生情似的。马龙立刻听出来是《范特西》里的《爱在西元前》。
07.
他脱下了祭司的服袍，再也没有登上过巴别塔。他对被囚禁在塔下的犹太人说：“无论什么神，无论哪位主，希望他指引回家的路。”
他向提雅玛特和马尔杜克做最后的祈祷。愿今后相见，再无战乱。
因为战争之神守护着他的城邦，却守护不了他的爱人。
08.
“许昕。”马龙忽然叫他，“我不知道你还会唱这首歌。”
——我感到很疲倦，离家乡还是很远。害怕再也不能回到你身边。
许昕抬起头来，眼睛里有很多很多的光亮。他唱到结尾，他声音柔软，歌声里火焰在燃烧。
爱在西元前。
然后靠过来，熟稔地，马龙吻了他的眼睛。
“我们要去哪里？”师兄问。
怀里的人发出含混的鼻音，像一只打呼噜的猫。他立刻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温柔缱绻，不着一词。
无论哪里，我在你身边。
09.
爱在西元前。
昔缘。
惜缘。
巴别塔下，见你欢颜。
END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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