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总会由于自己的某种缺陷不足而羡慕别人。
活人的悲剧比舞台上的悲剧更能满足一个人的好奇心。
同情才是真正打开别人心扉的钥匙。
——冯骥才《各有各的活法》
《陌客》:出差,低等小旅店,好不容易同屋那位打呼噜如牛吼的呼噜大王退房了,预备着晚上早睡,补觉。
可惜,天不遂人愿,风雨交加中,还是来了一位新伙伴。
50来岁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干瘦,利索,沉稳,只打量了一下“我”和同屋的东北小伙子,不和我们说话,做床头,闷声抽烟。
就这样一个看起来孤僻、冷漠,落落寡和的人,那位事事好奇,没话找话的东北小伙子,不管人家是在应付问话,问出中年男人是唐山人后,硬是要刨根问底般继续把话匣子对着人家。
他问起了唐山大地震。
唐山人对这话题却看起来毫无兴趣,依旧低着头回答:在,是真的——简单,平静。
待“我”说到“我”家在天津,地震时震得屋顶塌下,屋里东西一点没剩,所幸人没伤着时,唐山人一直半垂的脸总算抬起来,看了看“我”,目光仍旧十分沉静,镇定自若,对于“我”的遭遇没有半点惊愕之情,“我”猜,他经历过惊涛骇浪。
东北小伙子没有内心活动,只一味好奇,地震时“我”躲哪了?为什么房子塌了没砸到人?
“我”的注意力没离开沉默寡言的唐山人,问他:你家里人都还好吧?
这种含蓄的关切,唐山人稍微打开了一下心扉: 地震时失去了老母亲,爱人和一个女孩。现在只剩下一个男孩儿在家。仍保持平静,目光都没颤动一下。
一下失去几个连心的亲人,才能保持这般沉静镇定,如果不是个性过于冷漠无情,便是被那非同寻常的悲痛压制住了。
人家有这样的遭遇,“我”不便再说什么。
东北小伙子,却像是听到了奇闻,一个劲的刨根问底,死死追问:大地震的经过,母亲妻小怎样丧命?他和儿子又是如何幸免于横祸的?
唐山人终于被问得一点一点开了口,认认真真的回答实情。
小伙子十分认真的听,感叹唏嘘,流露出同情。
唐山人讲着讲着,像完全变了另一幅样子:不再沉静和镇定,而是感触万千,涌出泪光。嘴巴微微发抖,声音也颤抖不止。此时,他已不需要别人再问他什么,自管滔滔不绝说下去……
像涨满的湖水,突然决了堤,泛滥开来,恣情奔泻,凭什么也阻挡不了。
东北小伙子不懂得唐山人为何有这样的情绪变化。
“我”出言相劝:过去的事儿就过去吧,老兄!人的一生什么事都可能碰到的……能够这样坚忍顽强、充满信心的生活,的确了不起。人没有这股劲,哪行呢?
像得了一片镇静剂,唐山人的神情渐渐复归平静,颤动不已的目光渐渐又凝滞成原先那镇定自若的样子。
东北小伙子不敢再发问。
灯灭了,“我”和东北小伙子睡了。
一片漆黑中,“我”对面是四五尺远的地方,有个殷殷的红点,一亮一暗,一暗一亮。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
东北小伙子又逛商店去了。
唐山人已经离去。在他睡过的床前,靠近床头的地上,二三十个捏瘪了的烟头,一大片洒落的烟灰和废火柴棍。
“我”心中一惊,这是整整一夜没有睡觉呢!
“我”立即想起昨晚这位不知姓名的唐山人的每一句话,泛起一阵深深的懊悔。
为什么不阻止东北小伙子的好奇?
为什么和他一起去掀开这唐山人好不容易才封闭起来的隐痛?
不负责任的去触动别人心中的隐痛,是多么不道德的啊!
懊悔过后是内疚。
这些烟头沉重又长久的留在“我”心中。
这是多么糟糕又无法挽回的一件事呀!
人遇到事之后,才有机会慢慢成长起来。
但愿所有的经历,都能通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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