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抬头看看墙上的招牌,我确实坐在社区办事处的门口。我怎么坐在这里?一想到我为什么坐在这里,就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我被儿子告了,对,被我儿子告了,现在社区要找我谈话,谈什么,我不知道,真是荒谬,我被儿子告了。
终于轮到我了,我坐在桌子前,一位戴眼镜的工作人员正在翻看一份材料,眼镜滑在鼻尖,几绺头发在头上盘旋着遮掩着岁月流逝的痕迹。
我一瞥,上面有我儿子的签名,血腾地就冲上了我的脸。
那个工作人员沉着脸,稍微低着头,眼睛从眼镜上方看过来,看着我的脸,直到我的脸火辣辣的,然后他目光下移,我的目光也随着他的目光下移,停在我的双手上,我的双手十个指头正烦躁地在桌上敲着。
“对不起。”我把双手放下,看着他收回目光,把眼镜抬抬,眼睛扫了一眼桌面上我的证件然后又盯着材料。
“你是李未的父亲李健?”
“嗯。”我手指不停地在我的腿上跳着,直接说就好了,还要验明什么正身。
“李未向社区投诉你虐待他。”他把材料翻得哗哗地响着,虐待,你中文不好吧,这个词能这样随便用吗?这么多资料,罄竹难书吗?
他又看着我了,我赶紧垂下头说:“没有的事,谁家家长不管教小孩?”
他又低头,从眼镜上方看了我一眼。靠,他这个年龄不在我之下,你家没有小孩?不用管教?
他看看我后,身子斜着往后,打开了抽屉,拿出一小叠材料放我面前,又在上面放了一支笔,朝一边努努嘴:“那边去,把这个调查问卷做好了拿来。”
我抓起卷子和笔站起来,走到墙边一张小桌子前坐下,开始答题,还考试!这些年我就是考过来的,我怕考试?
题目很简单,都是关于李未的,从他出生考起,什么出生年月日时分,身高体重,习惯爱好,喜欢什么衣服鞋子什么书电影游戏,最近的考试成绩。
另外还有一些问答,关于一些事情我俩的看法怎样。
我还真迟疑了,出生日期好像是端午节前后,因为我过节正好回家了,送她妈去医院的,好像是下午,具体的时间不知道。身高体重,大概大概了,哪个家长记着这东西,况且还是变化的。
衣服鞋子,我从来不赞成他穿品牌的,虽然他抗议过鞋子,但是我没有帮他买过,不知道他要什么牌子和号码。
书,我知道,他好像把那个《饥饿游戏》和那个什么来着,呃《指环王》看了几遍了。
说游戏,更是上火了,要不是游戏,我也不会和他翻脸动粗啊,不就是摔了他的平板,把他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吗?对,推了他几下。
我把写的东西交给那个工作人员了,他坐那里,眼睛又从眼镜上面看过来:“在外面等着,我传给心理专家评估。”
我在外面坐着,掏出手机看看,没有电话和信息,叹口气,在手机上滑了几下,无情无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窝囊和丢脸过,以前考试不是这感觉。
“李健!”
我跳了起来,赶紧坐在那个快滑脱的眼镜前面,他的眼神更严肃了:“知道吗?考核不合格。”
这个,李未妈妈肯定能考过,我不是负责挣钱养家吗?她管不住的时候我才出手。
“要补考吗?”我嘲笑地问,问过我就后悔了。
他伸手摸摸下巴,他的下巴有点毛茬,他眼睛微微眯起来:“你要去家长学校学习,恭喜你被录取了。”
笑话,还有家长学校,那应该十几年前去读,而不是现在。现在他离家出走了,我去上学,谁该上学?
“他没有离家出走,等你从家长学校毕业了,你就可以带他回家。”
也没有听说过有家长学校的,里面都我这样的家长?谁来上课?模范家长?
必须要去的?
他点点头:“除非你不想李未回家?”
他知道我想什么?
“去,去后边报名、注册。”他递给我一个号码,是一百二十五号。
看来,同病相怜的也不少啊。
我走到他说的后边,门上只写着家长专用,我推开门,一个人一桌,桌子上两个背靠背的大显示屏,上面是儿子李未和一个男孩的合照,那男孩双手抱在胸前,儿子斜靠着他。
儿子笑得很灿烂,眼睛都快看不见了,透出一点欢乐的光。一件黑体恤,上面有字:我很二,下面是中裤,耐克鞋。他穿的是耐克鞋!我皱皱眉,这衣服这鞋我都没有见过。
那个男孩,个头略矮,头发长长的,一绺绺戳着像豪猪的毛,破烂牛仔上装。我不禁啧啧出声,瞧他交的什么朋友,难怪不爱学习!
那照片我没有看见过。
电脑后的那个人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我,我大吃一惊:那个人竟然是我自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