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神的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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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季《朗读者》访谈，陶勇讲述了《目光》中孤寡老人王阿婆的故事。

王阿婆的丈夫和儿子去世多年，晚期白内障导致双目失明，腹部长有巨大肿瘤，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陶勇迟疑是否做手术时，王阿婆说了一句话：想亲手给自己做一件寿衣，这样“去了那边”才能见到自己的亲人。陶勇克服巨大困难和风险，为她成功做了手术，术后眼睛恢复到0.6。

阿婆说，说这些年她一个人什么也看不见，在黑暗中很孤独，很想回家，谢谢他帮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一周后，王阿婆去世。

镜头前的陶勇眼神澄静，平心静气。

从医二十余年，做眼科手术15000余台，如果不是“恶性伤医”事件，他的名字应该只是出现在国际国内眼科前沿的学术期刊和病患对其医德和医术的口碑中，而不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为公众所熟知。

从袭击者的刀下死里逃生，头部、胳膊、左手均有严重骨折和神经、肌肉以及血管的断裂。左手至今几乎没有知觉和握力，是否能重新拿起手术刀都未可知。

从ICU转到康复病房后，他每天要做至少六个小时的复健训练。为了缓解皮肤、肌腱的粘合、粘连和萎缩，需要采取电击和强力推按的方法，其痛苦超出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极限。

人生有很多事发生得迅疾而突然，回过头去看时，难以解释和言明，像是带着某种宿命感，只是下坠时速度如此之快，令人抓不到任何拯救。

年少时家境一般，父母为了供他读书，办理延迟退休，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拮据。

他立志学医，17岁考入北大医学部，后读博，出国留学，直至成为眼科主任医师，至今和妻子、孩子、岳母租住在一个60多平的小房子里。

他放弃本去私立眼科医院高薪又舒适的工作机会，因为在公立医院能够接触到各种疑难杂症。他每年参加医学公益，为偏远贫困地区的病患诊治和手术。

他接诊被其他医院拒绝的患有白血病、糖尿病和艾滋病的眼科病人。这些病人病情复杂，手术风险极高，术后极有可能担负医疗责任，但他都一视同仁，竭尽精湛医术，通过各种渠道甚至自掏腰包减轻病人的医疗费用。

“我不原谅他，如果时间倒回，我不会给他医治。”当被问及是否原谅对方，他诚实地回答，没有因为是在镜头前而答非所愿。

因为作为医生，他没有任何过错，面对棘手复杂的病情，他尽力医治，术后效果已经超出预期。

但患者却因为性格偏执而迁怒于无辜医生。无论从个人角度，还是从维护医生这个群体的安危看，他都无法也不能原谅。

“医学是我的信仰。”即使遭受如此重创，他在数月后又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不能手术，就出门诊、做疑难眼病的学术研究。

是信仰支撑他义无反顾地走在这条路上，并坚持到现在。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自己觉得有价值有意义的事情完成，是对生命的负责，不浪费，不辜负。

凌晨1:30，结束工作报告的最后一遍修改和校对，交付打印。乘电梯到一楼，在黑漆漆的大厅中叫醒保安师傅帮开锁出门。

渐入初冬，寒气凛冽。

十字路口，等待出租车，看到有人一身酒气，迎来送往，笑脸相陪。一个外卖小哥飞驰而过，消失在远处的夜幕。

生命坎坷而有力，谁比谁更容易，每个人都是临渊而立。生活具有不可测的脆弱和威严，被其锤炼过才能具备心意平定的人格。很多时候，无需他人旁观、同情以及认同，只需忠实于自我。

选择做一个善良、沉着和真实的普通人，即使命运不会格外偏爱，有时甚至还被给予“特别”的安排，需要穿越树影憧憧的山谷，跋涉远而险的路途，历经一次又一次的浪头。

即使当下承受某些状况有难度，也必须保持信任，学会等待一切慢慢好起来。纵然有百般困顿和迷惑也要坚持实践之道，推动事情往前走，不起疑心，没有贪念，真心实意。

没有神的光环，只有活着的勇敢。你我生而平凡，那就握紧这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