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装进裤兜

好像是从3月26日爬云梦山，听到小伙伴随身音响放出的<成都>，旋律在脑海中回绕了一整天。歌词没怎么记住，莫名其妙地把记了句，我要把你装进裤兜。

4.1-4.4回家两天三晚，老爹果然把头发剪得溜短，留下绒毛般的小短白毛在头上，我说，你可真像80多岁的老爷爷。我妈嬉笑着说，跟你爷爷一摸一样。

对比一下老爹年轻时的照片，算不上英俊，还是很精神的。自从我的工作定了，他就像圆润的方向奔去，追都追不回来，好像已然完成了人生使命，自在撒欢去了。

我爹，挺奇葩的。

1964年生人，据说生日是六月初十，家里排行老三。11岁时拍了人生第一张照片，10岁时坐了人生第一次火车。小时候的他，吃不饱，却很胖，尤其是脸，嘟嘟的，像只河马。据说我爷爷和奶奶在生了俩儿后，分外想要个女娃娃。奶奶近40怀咯我爹，各路人都说是女胎，谁成想，生下来又是个带把的，让我爷爷略有失望。因为是幺儿，奶奶格外疼他。

我爹在逢年过节之时最容易被触动神经，总是会告诉我他小时候在村里一大家子人如何过节，搞笑的，悲伤的故事和人物都有，让我对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有许多遐想。我爹说，他们过节时分糖，奶奶说一人只能分一块，我这实诚的爹没见过糖，刚放到嘴里，嗓子应时地一咽，糖就溜到肚子里，就留了一丝甜味在舌头上。他说，那是他吃过最甜的糖。

我爹说，小时候平常是吃不到肉的，村里大队在过年会把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宰杀两头猪，给全村人分肉。奶奶把分到的猪肉猪骨剃干净，猪骨炖汤，汤里看不到肉，只漂着几片绿叶，猪肉一部分拿来做馅子，余下来的全部炒出来。炒肉时的肉香飘到村口，人和狗的哈喇子都能流一地。

我爹说，奶奶烙的饼特香，读初中时，中午一个小时休息时间，他骑车20分钟回家，屁股放在小板凳上就开始吃，吃完一抹嘴，拔腿就骑走。三年，奶奶从来都是把饭准备好，温度刚好，不冷不热。读高中时，我爹住校了，每次回家，都要扛一麻袋奶奶做的煎饼和咸菜回校，那是他一个月的口粮。说到这，我妈都笑他，身上穿的秋裤，一年才洗一次，每次奶奶都要拿开水烫，才能把虱子彻底烫死。我读高中的时候，顶多一个月一回家，每次洗澡都把我妈恶心的半死，搓出的泥都可以铺地板，所以，我爹说他一冬天不洗澡还只穿一条秋裤的时候，我看着手里的馒头就吃不下去了。

周围的同志说我太污，三句话不离屎尿屁，后来追本溯源地想了想，我爹给了我最早的屎尿屁启蒙，在读够了格林童话和一千零一夜后，面对不听故事就不睡觉的我，我爹奉献了自己童年的糗事。20多年了，大多的故事情节，都记不太清了，至今还深刻在脑海中的片段是，我爹说他为了逃亡，游过满是屎尿的黄糊糊的河。还有他的小伙伴们为了报复老师，用那大大的树叶，包上大家一早的粑粑，拿纸糊起来，放在讲桌的边边上，老师拎着黑包来，把包砸在桌子上，结果喷了自己一脸粑粑。据我爹讲，这是我最爱的睡前故事。

我爹说，他们那时高考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得先通过学校的选拔考试。因此，第一年我爹没通过选拔也就没能参加高考，第二年我爹顺利高考了，成绩距本科还差几分，他不甘心，要复读。第三年，我爹得了肺结核休学在家，爷爷说，要不别考了，我养你，身处叛逆期的我爹，怒而奋起，用一句你能养我一辈子给怼了回去。第四年，成绩出来后，我爹去读了大学，成了班里年龄第二大的学生。算下来，高考，他考了四年，接近两个高中的时长。至少，知识改变命运，在我爹身上还是有所应验。

我爹没怎么提及过他的大学生活，我东翻西翻地找到了几张那时他的照片。一群20岁出头的小伙子们，人人穿着裤衩，在沙滩里排成一排，胳膊挽着胳膊，眼神却坚定地很，只是不知为啥，我总觉得特有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