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做啥子手机的罗永浩,因为说了几句对日好感的话,“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被群起而攻之,被批判为“精日”“汉奸”份子,甚至引动关媒发声教育。
我对罗永浩这人,了解一点,好感不多;对此等大事以我的认知水准实在也看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更没资格论定是非。
但我相信,这样的事情是具有标本意义的,类似事情在此后必然成为常态。我们近一两年所看到的种种,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的开幕式。
我不局限于此事,闲聊并请教几点看法吧。我是非常胆小懦弱之人,随时准备删除、道歉。
1,言论权责的边界在哪里?言行是否需要百分百正确否则不得安生?
70年后期,作家聂绀弩劫后余生,写诗送夏衍,“谁知两语三言事,竟是千秋万岁名”,看似调侃,悲凉满纸。
他经历的那个年代,动辄得咎,噤若寒蝉,说话、行事、乃至内心世界都必须要百分百地在被划定的正确轨道上运行,不能有分寸差池,否则将万炮齐轰,万劫不复。
这是因为,自从五四,特别是20世纪中期以后,人人以以批判人、改造他人的审判者自居,揣度别人“思想”上纲上线然后定罪,成为了我们新的伟大传统。
这是过去中国历史没有的景观。 华夏文明,是一种中道、中庸的文明。中国的文化,务在宽厚,不言人过;中国的乡土社会,培植淳朴,以告讦为大恶,所谓“宁死不愿子孙有此行也”。
正常公民素养的朋友大概会清楚,爱好日本文化和媚日、精日、汉奸是两回事;正常的社会里,身为国民,是否有喜欢日本文化的权利,又是否有表达这种权利的言论权利,本不应该成为公共议题的。
说真话的倒霉,万劫不复;言不由衷歌功颂德迎合大众的,无灾无难,名利双收。这是一个很浅层的社会现实,但一旦集体化,实际是促使每个人剔去真诚、咬掉信任,丧失良心,这种现实使然,长此以往,实有悖于言论、人际和人伦底线。
昨天谭秦东的道歉声明,我们已经惊悚地看到了这一幕。
2, 民族主义是最大的政治正确?不迎合都将是“政治不正确”?
明眼人一看,即可知道,罗永浩所触犯的,不是简单的“大众情感”的问题,而是甚嚣尘上的民族主义问题。
一种“民族主义就是一切”的话语观念正在持续不断的发酵中席卷一切思维,正慢慢成长为“一元价值”。
这样的简单的一元价值,实际让所有不迎合的人都成为众矢之的,所有反思的言论都被解读为敌我言论,所有抵触都被上纲上线为负隅顽抗。
坦白地说,因为近百年中国历史的多灾多难,几乎使得每一个中国人都是潜在的民族主义者。
我是。罗永浩也是。您必然也是。我们生斯长斯,毫不迟疑的爱这个国家,理所当然的希望国民生活幸福美感,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民族情感。
但是,对于一种眼看着已经趋向狂热的思潮,公民是否可以有疑虑,有审慎,特别是可以不迎合的自由呢?
3,我们还如此热衷于群众运动?是否有必要通过群众运动来作社会控制?
勒庞的名著《乌合之众》中说,一个社会中,每个人可能都是循规蹈矩的良民,但是一但意识到自己成为群体的一员,就会意识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这种力量足以驱使他在言行上表现出冲动的、狂暴式的非理性。
20世纪中叶之后,因言获罪或者是“思想批判从严”,最能引起我们群众的兴趣,甚至于表现出一种群众性的极端主义的恐怖来。
这种社会心理,历史学家称之为“累计激进化过程”。所以凡事“上面摆一寸,下面动百米”。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也都是潜在的思维改造对象。特别是公众人物,无法谈公共言说权力,更没法谈尊严。要说权利和尊严,也只有国家的权力和尊严、民族的权力和尊严。
这样的人们,集体的心态,当然包括我在内,就是有点病态的。大家都见不得别人的好,处处热衷给人制造麻烦,看人笑话,落井下石,踩人一脚最怕落后一步;到处搜索别人的信息,“密切注意斗争新动向”,仿佛活着就是动用、参与到和别人的斗争之中,此外别无嗜好。
罗永浩的事件,在我们这个时代是非常有代表性的。虽然我对他好感不多。对他的言论也并没赞成之处。
2018,5,18 午前闲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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