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电脑屏幕打上这个名字时,我知道自己即将被拉回到那段流逝的岁月,重温那段不羁张扬、狼狈不堪的青春时光。我从不刻意用文字去掩饰自己的本性,除非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
先介绍一下我自己。很普通的出身,父母都是无权无势的工人,在那个文革刚刚过去的70年代后期有了我。我的名字叫方保卫,镂刻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标记。
爸妈都在这个城市的一个机械厂上班,工人有上千人,所以也有了家属院、医院、托儿所,俨然就是浓缩版的小社会。
小时候爸妈上班便把我独自锁在屋子里。我的家在家属院楼房的顶层。每天我都会趴在窗口看天上的云和数地上来往的行人。那时我四岁,很枯燥乏味的童年。就这样到了五岁,我依然没有去幼儿园也不和院子里的小孩子们玩。我最喜欢的就是独自呆在屋子里或者到楼下看蚂蚁打架。
直到有一天,爸妈上班去了,依然叮嘱好我,屋门便锁上了。
早晨的喧嚣很快就过去了,家属院里恢复了沉寂。我搬了凳子像以往那样趴到了窗口。
外面阳光很好,初夏的季节,有微风吹过,舒服的滑过脸颊。我趴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开始有点无聊。就在我想下去找点吃的东西填填肚子时,有个男人走进了我的视线。
我家在四楼,对面依然是一栋家属楼,由于楼之间相距并不远,所以可以看的很清楚。那个男人走进我的视线时,穿了一件长袖白色衬衣,下面是一条深色的裤子。男人的脸白白净净的,梳着当时流行的分头。他走进对面的楼里,这时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大人们都去上班了,只剩下家里面的老人和没有工作的主妇们。
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再回忆下去,这是我一生中可以铭记的事情。今天再次把它翻检出来,我害怕它是如此清晰的影响了我。然而,我不能回避,不能回避。
我趴在窗台好奇的看着他走进楼道。我觉得没有什么,就很无聊,想把视线转移。可是,就在这时,我听到对面楼里传来很响的关门声,接着又听见一声女人尖利的叫声,没错,是那种很尖利和恐怖的叫声。我有点害怕了,我小小的脑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趴在那里,努力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时,我看到了,我看到对面楼里,是三楼的窗口有人影在打斗。我伸长小脑袋,从那个窗口看见了。
那个男人,穿白色衬衣的男人正在用力掐住一个女人的脖子。女人在奋力挣扎,伸出手想抓男人,可是男人用脚狠狠的踢在女人的肚子上,女人痛苦的弯下腰,双手紧捂肚子。男人的手没有松开,不一会儿,我看见女人不再动了。
男人直起腰,长出口气,扭头向窗口这边看来。我赶紧缩回小脑袋,尽量把身子往回缩,不使他看见我。过了一会儿,我又向那个窗口看去。我看到那个男人正在脱去自己的衣服,然后他蹲下身子,开始剥那个女人的衣服。那时候男女之间的事情对于我是一片空白。
我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后来男人剥光了女人的衣服,开始趴下身子亲那个不动了的女人。他用嘴上下亲了几遍,然后又分开女人的双腿,把身子趴在女人的身上不停的动......。
多年以后,当我懂得男女之间的事情后,我明白了那个男人当时在做什么,以至于当疤子给我看日本的A片时,当我看到那些男人在女人的身体上为所欲为,我差点吐出来。
二
家属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警车、警察塞了满满一院子,保卫科的干部、厂子里的领导来了好多。爸妈中午下班回来时,我正躺在小床上发呆。爸爸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摇摇头。后来我就听见妈妈急急赶过来拉着爸爸说什么,再后来就听见了警车声,那种刺耳锐利的警笛声划破了家属院中午时分的忙碌和油烟味。
爸妈也出去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我躺在床上发呆。我的眼光又望向窗外,天空很干净,没有一丝云彩。
吃饭时,警察来了。他们问爸妈上午时家里有人吗?
爸妈看着我说就一个小孩子在家。那几个警察看看我,其中一个比较和蔼的蹲下来问我小朋友上午你听到什么没有?
我害怕的躲到爸爸旁边,爸爸用手拍拍我,抱歉的对警察说小孩子怕生人,然后转向我说没事告诉叔叔你听到什么了?我摇摇头对爸爸说我饿,早上饭凉。爸爸笑了。对警察说我儿子上午在家有时候照顾不来自己。那几个警察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很多年后,当我看到美国的警匪片时,其中在侦破现场,美国警察是不放过任何细节和目击证人的。有一部片子拍的就是一个小孩子在警察的保护下最后指认出了凶手。
那个案子到底怎么样,我没再关心过。我只知道自从院子里发生这件事后邻居们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爸妈不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于是我在上小学的头半年被送到了学前班。
现在从新来写过去的生活我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还是那么清晰。我就像当时那样沐浴着初夏的阳光目睹了一场凶案的发生。在我十六岁时用一把锋利的尖刀插入别人的肚子时,我仿佛看到了炫目的阳光还有那个痛苦的女人的脸以及那个男人不停耸动的光光的身子。我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快乐和陶醉。
其实每个人在内心的潜意识里都隐藏着罪恶的欲望。这是我在看了西方的一本心理学著作后得出的结论。在我高二下半学年,我疯狂的迷恋上了一部名叫《尤利西斯》的长篇小说。那些没有标点的意识流想法让我久久痴迷。有一次作文课,我用了整整十页稿纸来描写我刚刚进入学校时的心情。那个戴眼镜的语文老师惊讶的看着我的作文,最后气急败坏的把我的作文本撕的粉碎,当着全班人的面骂我不自量力,写的就是一团狗屎,就差把唾沫吐我脸上了。
我知道这个学校不能再容纳我了。我知道我的校园梦也许就要就此告别了。
三
我开始上学时性格还是很孤僻和保守,我不喜欢张扬。自从经过儿时那件事后,我对陌生人时刻保有着一份警惕和不信任。
在对面楼里的女人被奸杀的那段日子里,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种深深的感觉不到的压抑。男人们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再也没有了往日和邻家主妇的那种嬉闹和玩笑。
那个夏天好沉闷。在炎热难耐的夜里,楼上的人们都上到了天台乘凉,有几次我呆呆的站在楼沿看着对面三楼黑漆漆的窗口,自从那家的主妇死后,那家人便不在那里住了,具体去哪我也不清楚。
爸爸看出了我的异常。一个闷热的夜晚,爸爸摸着我的头说好儿子你不要害怕,你看到什么告诉爸爸好吗?我从没有看过当工人的爸爸说话那么小声。于是,我指着那个窗口趴在爸爸耳朵上说我看见一个叔叔......,我还没说完,爸爸捂上了我的嘴,带着我下了天台。
在家里爸爸和妈妈说了我的话,妈妈的脸有些白了,她抱着我一遍遍对我说儿子啊你可千万别对人说啊。我点点头。
后来有一天爸爸领着我去了厂里的学前班。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何那样害怕。读书以后我才明白,父母是那种典型的小市民,他们的处世思想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和黑暗,他们不想卷入,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然而他们想不到他们的儿子不是这样的。我平生第一次和人打架就是在那个学前班里。我的孤僻和保守决定了我的个性。一次,我独自在本子上画着我想象的天空和白云,那个班里的小霸王过来一把抓过我的本子和其他几个小朋友哈哈笑着羞辱我。
我站起来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扑向他,我的小拳头直直的捣向他的眼睛,然后又向着他的肚子狠狠一拳,我的气势让他们呆呆的看着。那个老师来了,指着我的脑袋说我野蛮,没有教养。等爸爸来接我时我知道那个家伙的爸爸是厂子里的一个主任,爸爸陪着笑脸摸着那个小霸王的破脸安慰他,最后又拿出十元钱塞在他的手里。我看着这一切,感觉天在一点点变得阴暗无比。从那时,我在那个只待了三个月的学前班里更加默默无语。
我喜欢上书是在小学四年级,那时可以懵懵懂懂的学着看一些书了,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爸妈没有钱给我买书,我省下早饭钱到街头的小书摊看小人书。那是八十年代中期了,社会弥漫着一种浮躁的气息。爸妈也没有心思管我,他们也在头疼着很多事。我的成绩不好不坏,就这样而已。
爸爸开始对他的厂子不满了。每次下班回家,都要发顿牢骚,然后拧开酒瓶喝上两盅。我就在昏黄的灯光下默默的看着课本,心思却在回味着放学后看到的那些小人书的情节。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滑到了我的中学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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