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童年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还在外公家。

那一天，很久没见的爸爸妈妈，突然来看我。我好高兴好高兴！好想叫一起上学的小伙伴来看，这是我爸妈呀！我也跟你们一样，有爸爸妈妈。

可是那天的我，却有一点不开心。

在我蹦蹦跳跳去叫妈妈的时候，突然被大声喝住：你手怎么这么不干净！我一下没听懂站住了，不干净？好像那时候的我，对干不干净的也没什么概念。

于是我愣在原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妈妈，她继续说，外公的这么多的钱你都敢拿……

钱？？我还是没太听懂。

拿哪儿去了，一百块这么多钱，拿给谁买零食了！小小一个人，就学会偷钱……

我好像听懂了。可是我没有啊，那时我多大呢？七八岁？别说一百块，连一块钱，我都不晓得怎么花的吧？我从来还没有自己花过一整块钱。

我有些委屈，想说我没有，可是妈妈完全没有要听任何解释，就已经认定我偷了钱。

我不太记得，那天的他们，后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怎么离开的。只记得，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后，我已经快忘了这件事了，外公突然跟我说，他想起来，那一百块钱，是给了小姨了。说错怪我了…当时我已经快忘了这个冤枉带给我的委屈，但是他突然说起以后，我真的好想告诉妈妈让她知道，我没有拿外公的钱，是他记错了。

可是，那时候的他们，下一次过来，要好久好久。久到，我已经忘了要跟他们说，久到，我会偷钱这个念头已经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再说没有什么意义了。

后来，应该是过了几年之后，我长大了一点。上小学三年级，被接回了家。

还是看似平静如水的一天，老师要求开始要用教案本，每本一块钱，让回去找家长拿。

我回去，跟妈妈说买本子要一块钱。她说，什么本子要一块钱！哥哥姐姐上学从来都是两毛钱一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就学会骗钱了？原话不太记得，大概意思是这个。

我说就是要一块钱的本子。不记得这个本子叫什么名字……然后，她不理我，我也不走，长久的沉默......我就这样站在她旁边，她手上拿着手工飞快地转着看都没看我，大概过了几分钟，她被我等得不耐烦了，一脸冷漠地丢了一块钱在我面前的地上。我当时也是脑抽，或许还觉得有些委屈愤怒，就是没捡地上的钱。

接着，便迎来了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起码截止到目前，是最可怕的一天...…

她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我一条胳膊，拖到院子里。操起一根很厚很大，用来当柴烧的干竹子，一下一下狠狠地打在我身上，背上，腿上，手臂上…我不知道她当时是为什么这么恨我，能下得了真么狠的手，我能感受到那根粗壮的竹子，一下一下的落在我身上，一点一点地裂开。一开始我想忍住不哭，可是最后完全是不可控制的，伴随的小便失禁，我嚎啕大哭......即使这样，她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后来惊扰到隔壁邻居阿姨，还是她过来拽着手拉开的我妈。

阿姨让我赶紧跑，我来不及再多想，要跑，可是哪里还跑得动？我就那样心里策马狂奔着，生怕她余气未消追上来继续打，实际上却只能一瘸一拐地挪向去学校的方向。不敢回头，好不容易走到拐角处，我心有余悸的回头，没有看到她追过来，总算松了口气。然后就自己坐在路边的别人堆放的木堆上，休息。然后再慢慢挪去学校。我忘了后面是怎么跟老师交代的……

如果是长大一点的我，我想我一定不会再回去了。可是，当时的我，三年级，十岁？

所以放了学也只能乖乖回到那个可怕的家，再见那个可怕的妈。好在回去时，他们都不在。怕她回来又生气，我忍住身上的疼，像往常一样，生火，烧水，煮饭，喂鸡鸭 ...…只为了，她回来别再打我……被打的手肿了，舀水的时候端不住一直发抖，只能分好几次一点一点地往锅里加。可是这些，没人知道。

爸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回到家便抱着他的两个宝贝儿子举高高，我蹲在一边的地上，摘菜，喊一声“爸”，他看一眼，然后吃饭，看电视…...

那么小的我，也学会了晚上洗澡时，自己用热水烫烫身上的伤口…...她是唯一一个知情人，也是罪魁祸首，可是她之后一个字都没提，更没有过问我伤口如何。

这个你们都不知道吧？

你们都没经历过吧？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被冤枉，以及唯一一次没打，都是因为她啊。还有助纣为虐的你们啊，我注定不会像你们一样对这个家抱着温情。

那时候的我对这个家及这个家的人的感情，已经被榨干了。

从我回去开始，我就要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如果说小孩子要主动帮家里干力所能及的事，那为什么不是一视同仁？为什么，两个弟弟就可以无忧无虑,即使长大到我原来的年纪，他们仍然是什么都不用做？于是爸说，女孩子，就要多做些家务，于是妈说，衣服就是要女孩子洗的....所以，从来，我都没有为自己辩驳的理由和权利。

所以，你们，都是在爱里长大的，而我不是。

你们想生就生了，想送人就送人了，然后想要回来就要回来了，完全不用在乎当事者我的感受，当年我十岁，死活不愿意回来，为什么，一个是因为陌生，一个是因为在这里感受不到爱吧？一个小孩，懂什么？给颗糖都能骗走的年纪，确死活不愿意回到亲生父母的家，她为什么会对这个家如此抗拒？后面的事实一点一点证明，让她回来的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年龄足够大到可以利用来打个下手。所以一回来第一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想逃，都逃不了。

她说的第一个字，吃的第一口饭，走的第一步路，都跟你们没有关系，为什么后面的事情，却在你们眼里那么理所当然？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想做好任何一件事，任何她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毫无二话默默去做，只想，在做好了之后，能够得到一个关注，一句肯定，可是，从来没有。永远只有被批评被骂的时候，才把她拎出来，所有的爱和厌区分的一清二楚，爱永远干干净净地放在双胞胎弟弟身上，从来不会意外遗漏一丝一毫。

她讨好任何一个大人，即使对时常造次的弟弟，也不敢反驳一句，生怕那句话不对被妈妈听到，就叫她“死外面去”。那么弱小无依无靠的她，想法不多，只能委曲求全地继续求生存，可这个明明是在自己的家啊，为什么过得那么像寄人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