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汽车声,爷爷颤颤巍巍地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想到公路上去,可屋前的台阶让他犯了难,最终只得停在坎上朝我们张望。
以前每次回家,爷爷都会忙前忙后收拾,旱烟叶子要晒,吃不完的南瓜茄子豇豆摘回来,分一些带给城里的孙子家,多的晒干南瓜片,做酸豇豆、酸茄子,存着蔬菜青黄不接的季节吃。
以前爷爷一顿要吃三大碗饭,肉也是大口吃。八十几岁了,啃起腊排骨来毫不费劲,精力很旺盛,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偶尔闲下来,他会坐在屋外一边抽旱烟一边和我聊天,过去的,现在的,总也聊不完。
这一次不一样,大部分时间爷爷都窝在电视机前的大椅子里似睡非睡,饭量也小了许多,只吃得下小半碗。也会和往常一样坐在屋外的板凳上抽旱烟,只是几乎不说一句话,像没有力气似的。
到家的当天下午,爷爷房子对面的地里就不时传来“啪啪啪”的响声,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二奶奶一手拿着一根竹棍站在玉米地里使劲地敲击,这看起来很怪异,像小孩子的玩乐。
在我的记忆中,二爷爷与二奶奶感情很好,二爷爷前不久去世了,难道二奶奶因为二爷爷去世精神受到了刺激?我心想。
爷爷说,二奶奶是在驱赶松鼠,不驱赶,松鼠就把玉米糟蹋完了。
我就那么远远地看到了二奶奶,周围的玉米秆都比她高,她显得如此瘦小单薄。
二爷爷去世后,她就孤零零地生活,和爷爷一样,没有一个儿孙在身边。我想,她不停地驱赶松鼠,是保护玉米,更是排解她自己的孤寂吧。
傍晚时分,我们坐在屋外吹风,一位老太太佝偻着身子,缓慢地从爷爷屋子侧面的小路上走来,她是住在寨子最上面的老祖婆。
我还记得以前她家有寨子里最漂亮的房子和院坝,房前屋后和院坝都是水泥地,院坝的一个角常年积水,是我们玩乐的好去处。那时,老祖婆不老,脸上总是挂着慈爱的笑容。
如今,她瘦小干瘪,脸上的皱纹像黄土高原的沟壑,笑容却没有变。虽然很多年没见,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老祖婆来找爷爷借白糖,说是要拿去看望生病的亲戚,可是爷爷没有整包的白糖。
第二天早上,我见到了另外一位老人,我应该叫她大娘。这一次要是没有爸爸的提醒,我根本认不出她来。
其实都是以前再熟悉不过的人,只不过,我没想到她已经那么老了。她的年纪比爷爷小得多啊,不知为何看起来几乎和爷爷一样苍老。
她走过来,我跟她说话,她听不见。只是看着我的三个孩子和搭在屋外的帐篷啧啧称赞。
她背着竹篓,说要去割猪草,空竹篓在她背上那个大包上颠来颠去。
她住在寨子的另一片,到这里有一段距离。漫山遍野的荒地,又不像以前割猪草的人多,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要到这么远的地方割猪草,还是爸爸解开了我的疑惑。
爸爸说,猪草只长在庄稼地里,荒地里只长茅草。
爷爷屋前的地里种着豆子,那应该是割猪草的好去处。
两天来,我和爱人带着孩子在寨子里走走看看,只见了四个人,便是以上四位老人。他们老态龙钟,瘦小佝偻,背上无一例外都鼓着一个大包,不知道是不是常年背东西的结果。
夏日炎炎,树上的知了在不厌其烦地叫着,“知了,知了”,这是寨子里唯一的声音。寨子里真的一个年轻人也没有,老年人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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