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公布了老宅拆迁方案,父亲就陷入拆迁搬家的焦虑中。几年前提前退休、家在四川的哥哥,询问父亲是否需要他来合肥看望他,父亲同意了,但是极度怕死的父亲因为担心新冠疫情,不同意哥哥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工具,怕传染上病毒,哥哥只好独自开车千里迢迢从四川来到合肥,几千公里的距离,哥哥不辞辛苦独自开了两天车赶到合肥。
到了父亲家,父亲安排哥哥拆除衣柜,做搬家的准备,哥哥笑着说:房屋拆迁方案才刚公布,还在征求居民意见阶段,搬家还早着呢,到确定搬家前几天再来收拾也不迟!但一辈子说一不二的父亲还是坚持要他帮忙拆除了衣柜,把衣物和被子逐一打包,家里地上摆满大大小小不同形状打包好的袋子,我看了就说父亲: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白天无处下脚行走不便不说,夜里起床也会被地上各种袋子绊倒摔跤。什么时候搬家不重要,过好每一天的日子才重要啊。但父亲还是一意孤行,家具拆得七零八落地到处堆放着,一副好像明天就要搬家的光景。
父亲要求哥哥把用了十几年的吊灯拆下来,我对父亲说,这个吊灯都用了这么多年,早已锈迹斑斑,还能不能拆下来、拆下来能不能再拿到新家装配好零部件都是问题,经济上也不合算;还有旧的壁挂空调拆除移机打孔安装的费用加起来都够买一个新空调了。父亲是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他总觉得他一辈子都是对的,他要怎样,家人就要依从他的意见行事。
父亲要求还在上班的妹妹把放在她那里的拆迁老宅房产证拿给他,妹妹说她上班有事走不掉,父亲就火急火燎地打电话要她立刻把房产证拿给她,妹妹只好紧赶慢赶在中午赶到父亲家把房产证拿给他。
刚收拾打包好东西,父亲要哥哥开车送他去九华山烧香,到了目的地后,听说景区要求必须进行核酸检测,他就不愿意了,立刻要打道回府,这样一路上折腾了一天,把哥哥累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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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个从不考虑他人境遇、他人是否方便的人,他只知道家里人都要按他的想法行事,即便他现在老糊涂了,想法早已不合时宜,让人啼笑皆非,但他总认为他才是对的,大家都要按照他的想法来。
哥哥这次听从父亲招唤,离开四川的家来到合肥陪伴父亲;帮助父亲做搬家前的准备;父亲打算用拆迁补偿款购买二手房,哥哥就陪着父亲寻找物色房源。
哥哥难得回合肥一次,我对哥哥说,要么今年留在合肥过春节吧,哥哥说那要看父亲安排他待多久。今天哥哥和我说,父亲要他趁着天气晴朗再开车回四川,哥哥担心打乱父亲的生活节奏,就按照父亲的意见马不停蹄开车回四川了,招之即来挥之则去,我知道后有点意外,他这么快就回去了,有些不舍,有些心疼哥哥一路日夜兼程,心情低落打不起精神。我想哥哥在短短三周时间独自开车在四川和合肥之间来回跑,这一趟回合肥是否值得?
我既感激哥哥愿意陪伴父亲,同时心里又不是滋味,好像哥哥被当作了讨父亲欢喜的祭品。而我从小到大一直暗地里抗拒自恋父亲处于绝对统治地位的家长做派,懦弱的母亲听命于父亲的欺辱,男尊女卑的家庭等级与严肃冷漠的氛围让我早就想逃离,安家在四川的哥哥也和我一样想要逃离父亲的家吧。
这两年我能躲得远远的就远离父亲,我再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内心去屈就他的无理折腾和吆喝,帮父亲干完活,好言好语、好脸色都没有,连顿饭都没有就被打发走了,低着头饿着肚子回家。我好不容易才从之前的家庭矛盾漩涡里走出来,我很害怕自己定力不足,担心被他一把就拉回到从前。
我也知道年迈的父亲老了糊涂了,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走了,但是我依然做不到和他好好相处。我害怕和他在一起时会重蹈覆辙再次受伤;我也害怕事实上我和他一样蠢;我有意无意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也尝尝被抛弃、被嫌弃的滋味,但是这样的报复并没有让我感到痛快而是悲伤。
我常常想,作为子女,我们与父亲究竟命中注定有多少缘分?我们究竟有多少言行是发自真心去孝顺父母?还是表面上做做样子以逃避内心谴责的声音?还是习惯于摆出一副低眉顺眼任其摆布的样子,被父亲当作在他人面前被称赞家教严格、有威信、有面子的祭品?我们一生有多少言行想法因太在意别人的评价而扭曲变形,违背了初衷初心,实则并非本意?
什么时候可以做到既让父亲满意、我也感到舒服并心甘情愿地与之相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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