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ril 5, 2019 Friday 12:42 AM
稍微得懂了些生活的时候,春天来了。前面的背包的学生们低头,似乎只有我注意到公园内棕树上的的叶苞。从摄影工作室出来,路口一棵开满了大粒白花的树,花瓣像丝绸却层层叠叠,像菊花却在春风里开的,像雪却在暖洋洋的光线里躺着。有谁在伏得最低枝桠上,系了根红绳。
大一住过的宿舍邻着画廊,画廊有面墙是玻璃落地窗,向公园方向开放。下午路过,瞥见展出照片里熟悉的色调—像摄影师眼睛背后端坐着夕阳。 那摄影师我只见过一次,在这学期头一次课时,戴着圆毛线帽,黑体恤,满臂的纹身。 记得自己羡慕他不恐惧—他的脖子侧面画一朵玫瑰,戴着鼻环。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印象;时隔两个月,也就见过那一次。
开学第二周老师没来上课,我们一帮学生抱着新买的摄像机和打印纸,一肚子问题地在房间里安静地坐了一小时。第三周某天晚饭时,收到了封来自艺术学院的邮件,说老师人没了。倒也没说是怎么没的,只说全院悼念,新老师已分配好,后天照常上课。莫名其妙却也理所当然。 大概同样莫名其妙理所当然的,是他那些未完成的本打算集资出版的街拍作品,现在被放在这里展览,他在东京和纽约街头半流浪式的捕捉,像老师instagram主页一样, 上上下下贴的到处都是。我趴在玻璃窗上看里面老师摄影作品的坟,有点生画廊的气。是知道在公园边路过的会有他的学生?哪怕是只教了一次课,只见过一次面的学生?
就在我路过了已逝老师作品展的这天,我的室友搬出去了。在此之前有几天没回来过,今天午夜进门,开始收拾衣物。问他,他说前些天出了点问题,本想坚持下去把这学期课好好的上完,今天被学院院长约见,说你还是回家去吧,家终究对你来说最安全,是个最终对双方都好的决定。他说周日前会把他那半边屋子清空,秋天再复课。我问他回家准备做什么,他说学车,找兼职,和人说话。我们答应写短信;不知道下学期能不能—
送他走后我开始洗碗,仔细想了想死。想到如果室友如果就这么回家了,随后没了,那谁来通知我他的葬礼。是不是也要莫名其妙地,在秋天里被同课同学冷不丁地告知,这才意识到三个月前他facebook上的更新是他最后的呻吟,他的所有social media账号都都成了他的坟。
想到若真的被通知到葬礼,我该不该去?要买机票,要去见他的父母和姐姐;要去休斯顿,德克萨斯。不知为何脑海里出现一个紫色的日出,摄像机在我背后跟着我推进,到车门前;一身黑衣的我拉开车门坐下,摄像机近拍我的眼睛,我调着后视镜看着被日出染紫的硕大平原。一段时间后我意识到我在用自导自演的短片想象我友人的死,感到有些荒谬。稍稍懂了一点生活的我,又怎么能懂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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