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青,苏州人。江苏省作协党组副书记、副主席,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苏州市文联主席、《苏州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十七部,代表作有《城市表情》《女同志》《赤脚医生万泉和》等,中短篇小说二百余篇,代表作有《瑞云》《我们的战斗生活象诗篇》《城乡简史》等,电视剧代表作有《费家有女》《干部》等。小说《城乡简史》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2004—2006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城乡简史》这个短篇小说写的是:范小青在《城乡简史》里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城里人蒋自清把自己的记账本混在书中误捐了出去,辗转到了甘肃西部某小学,校长把这些书分配给小学生回家阅读,一个名叫王小才的同学刚好分到了这本记账本。王小才的父亲叫王才,他认为自己吃亏了,于是闹到了乡教育办,乡教育办也不好处理,最后拿出他们办公室自留的一本《浅论乡村小学教育》,王才这才心满意足回家去。那本账本本来王才是放在乡教育办的,但教育办的同志说,这东西我们也没有用,放在这里算什么,你还是拿走吧。王才说,那你们不是亏了么,等于白送我一本书了。教育办的同志说,我们的工作都是为了学生,只要学生喜欢,你尽管拿去就是。记帐本放在农民王才手里,他才小学四年级文化,儿子问他王才被账本中记的一瓶“香薰精油”弄糊涂了。他他清理了几笔账目,别人差他的几笔钱他不要了,他差别人的几笔他说会还,他把这些账目挂写好,挂在门扣上。为了搞清“拇指大的一瓶却要475元的香薰精油”为何物,他带着老婆儿子进城了。在王才一家进城的时候,蒋自清觉得他的记帐本很重要,他四处打听,跑到了他的书籍捐赠地,可是,小学生王小才的小学校长告诉他他们一家进城了。他们擦肩而过。王才带着老婆儿子,租住在车库收破烂,而车库隔壁的业主就是账本的主人蒋自清。他们住在密不透风的车库里,捡风扇用、捡青菜叶和小鱼吃,他们觉得比他们的穷乡僻壤,尽是沙土,种不出蔬菜的地方好多了。他们开始懂得“香薰精油”,他们一直在追问着“蝴蝶兰”是什么。蒋自清没有听懂他们的谈话,他也不知道现在王才每天晚上空闲下来,就要看他的账本,而且王才不仅看自清的账本,王才自己也渐渐地养成了记账的习惯,王才记到:“收旧书35斤,每斤支出5角,卖到废品收购站,每斤9角,一出一进,净赚4角,合计14元整。”
这个短篇小说反映的是城乡差距。城乡差距究竟有多大?作者借一瓶香精精油来说明这个道理。在城里人看来,一瓶香薰精油10毫升,只是475块钱;在王才的眼里,475块钱,是他们一年种地也种不出来的。仅就是提到一个概念“香薰精油”和“蝴蝶兰”,他们的求知方式就是查询字典,字典上没有香薰精油和蝴蝶兰,他们就再也不知道了。城里人住层楼,进城讨生活的乡下人住车库……农村人想进城市住,似乎也没有办法。王小才安慰爸爸说:“我好好念书,以后上初中,再上高中,再上大学,大学毕业,我就接你们到城里去住。”王小才的想法,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个短篇小说的情节就是围绕着一个记账的一来一去所牵系的两个家庭的交集。故事结构并不多复杂。作家从一个非常小的,容易被人忽略的记账本开始,打开了这个故事的戏幕。构思相当精妙。
这一个短篇小说还反映了落后的乡村教育。蒋自清追寻他的记帐本,去到了甘肃落后的书籍捐赠地,刚从法庭上下来的小学校长接待了他,他挪用了工程款。校长说,本来我们有教育附加费,就一直寅吃卯粮,就这么挪下去,撑下去,现在取消了教育附加费,挪不着了,就撑不下去了。王才因为孩子分到了记帐本去乡教办闹,他也没有得到一个好的回报,只得到了一本无用的《浅论小学乡村教育》。可见真地是太穷了,就没有什么文化资源,也没有什么教育投入。
语言方面冗长繁复却饶有兴味。这个短篇小说不乏琐碎的长句子,例如:“自清的书和其他许许多多的捐赠物品一样,被捆扎在麻袋里,塞上火车,然后,从火车上被拖下来,又上了汽车,也许还会转上其他运输工具,最后到了乡间的某个小学或中学里,在这个过程中,它们的命运是不可知,是不确定的,麻袋与麻袋堆在一起,并没有谁规定这一袋往这边走那一袋往那边走,搬运过程中的偶然性,就是它们的命运,最后它们到了哪里,只是那一头的人知道,这一头的人,似乎永远是不能知道的。”这是个186字的长句子。有人统计过,在《城乡简史》中,100字以上才用一个句号的句子有36个之多,最长的一个句号里有252个字。
我极其佩服王才,他们一家的命运就因为一本看似没有用的记账本改变了。那本记账本的主人蒋自清,不单是记录了自己的生活开支,同时还记录了购买东西的一些所思所想,其实上就是一本日记。起初,农村人的狡狤,让王才认为得到了一本记账本是吃亏的,还不如隔壁的人家分到了一本大作家的书籍有用。他闹而不得才重新审视了那一本记账本,他首先感觉到了城乡的不一样,他想去城里生活。他们在城市的底层生活,但终归是好过了在农村。这不能不说是他的一番努力所致!
小说的给尾意味深长:“一个星期天,王小才跟着王才上街,他们经过一家美容店,在美容店的玻璃橱窗里,王才和王小才看到了香薰精油,王小才一看之下,高兴地喊了起来,哎嘿,哎嘿,这个便宜哎,降价了哎,这瓶10毫升的,是407块钱。王才说,你懂什么,牌子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便宜个屁,这种东西,只会越来越贵,王小才,我告诉你,你乡下人,不懂就不要乱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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