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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上)

客栈(上)

作者: 乌衣巷歪理 | 来源:发表于2018-07-06 11:29 被阅读0次
    文/乌衣巷歪理

    我叫何一浅,何是我母亲的姓氏,浅取自“浅尝辄止”的“浅”,意为平平淡淡。

    曾一深是我老爹,但我从来都是张口闭口的叫“曾一深曾一深”。起初,他是不受用的,而且挣扎过,无效,我非常坚持。

    “曾一深,你几岁生了我。”

    “十四岁。”

    怪不得上街市时,那小姑娘的眼神能把他衣服烧一个洞,若不是旁边还有一个丫头片子,那帮可怕的所谓未出阁的姑娘早就扑上来把他生吞活剥了。我不止一次地怀疑过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他太年轻了,以至于被我认为他是从哪处拐了我。更因为我与他一点也不像,换言之我半分没有继承他的容貌,好看的容貌,嗯。

    “曾一深你为何这样早生了我?”

    “那时年少不更事。”

    我本是戏谑地说,可是曾一深的脸沉下来了,很认真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在看谁,我不做声了。

    “你与你娘性子一点儿也不像”他帅气的脸上有青青的胡茬了,戳着我好疼,曾一深明明还是少年的模样。他又要喝酒了。

    是我六岁那年,他抛下我了。

    那天清晨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的表情神秘莫测,山上有雾了。

    “阿浅,我要走了”雾太大我看不清他的脸。

    “去哪儿”我把饭碗一丢,立即扑到他的身上。

    “诶”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后来呢,我就断片了,不是因为六岁孩童的模糊记忆,而是这个杀千刀的给了我后脖颈一巴掌。

    我以为自己都会记得,明明离开时的表情一帧一秒我都记得,他的脸却在我的记忆里慢慢地越来越模糊,我有点恨他,有什么事情是一家人在一起不能解决的呢,可是当我再拿着自己画的龇牙咧嘴的小人像时,我有点想他,又记不起来他的模样了。

    秦墨阳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也是我老娘的情敌,说的好听些是我爹的……红粉知己。这家客栈在叫做甘州的地方,是一听名字就是离家很远的地方。客栈虽小却五脏俱全,在鱼龙混杂之地却没有一个人砸场子过,也多亏了貌美的秦老板生意也不错。想来这秦老板也算是个人物。我也不知道死鬼老爹是怎么想的,把我卷到上一辈人的恩怨里。好在秦老板没有亏待我,虽在言语间冷淡些,却管教颇严。

    可我天生偏执顽固,性格乖张,在这世上的头六年,曾一深又散养式的养着我。

    刚到客栈的头个月我都还没有适应着西北干燥的空气,秦老板就火急火燎地花了大把的银子为我请了各式各样的老师。这我练功夫倒是能理解,这安排像是曾一深的作风,想必是死鬼老爹嘱咐过的,但是练仪态是几个意思,又不是官家小姐,大家闺秀,请的还是前朝宫里头服侍过贵人的老嬷嬷。自然是要大闹一场的,我连我爹抛下我都没哭,怎么会为了这毫无被预知的生活流泪呢。

    “适合的便练”这是秦老板第一次同我说的话,给了我面子又不留所有的余地。她同我说这话时我正蒙着被子,红着脸赌气。秦老板拉扯下我的被子,一把拽我起身,双手掐着我的肩,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真的很不舒服,不断地挣扎,她的劲道真大,指甲都嵌进皮肉里。

    秦老板真是个美人,蛇蝎美人。

    压的住我的几位老师便留下来。教我识字的夫子,被我用在戈壁那儿抓的蝎子一吓便再也不来了,这样搞了好几次,甘州的夫子便约定好,甘州古月客栈的小娘子不教。秦老板觉得太过分,罚我跪了一夜,可我还是照旧。此后便降低了要求,能识文断字便好,还是要知晓几个字的。实在不怪我,能读出来便很好,晦涩难懂,还要学句读。那些礼仪也不愿学了,秦老板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软鞭子学得有点意思,师傅正是秦老板。别看秦老板似弱柳扶风,一副好相貌一看便知是浸染了江南的烟雨,可耍起鞭子来恨是厉害的角色。因此学时格外吃了好些苦头。

        客栈里的打杂伙计和侍女都不喜我,也不愿意同我讲话,但是该有的尊敬和礼节都没有落下。我后来才知道那些个人都是家养的。

        头几年秦老板不准我出去,她知道按照我的性子是要给她惹事的。客栈的日子真是,怎么形容,细水长流,那些个孤独的日子我能尽数时间的荒芜。西北的日落很美。明晃晃的火球点在长长的画卷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旁白像是感受到它的炙热,晕染它的颜色,红色的深浅神奇的交织在一起,底下是慢慢退尽自己本身的颜色,随着火球的消失慢慢的与黑暗融为一体。每一眼都不一样。这是我在客栈最高的楼子里眺望远方看到的。与南方一点儿也不一样。又想起那个地方了。

        后来,软鞭子学的有模有样了。秦老板也不必在晚上拿着药酒擦拭。挡、摔、点、截、扫、盘、板、戳、拦、撩、拨,以及绞压等基本功也扎实起来,边开始练习复杂的技法。

    逐渐的,阻止不了附近街道关于我何小爷的传说。

        我十岁过完生辰那日,我决定出世。搅乱一下现在的世道。整治了西村李大妈家的恶狗,打趴了霸占东村口十余年“头儿”称号的张二蛋。何小爷的称号便震彻朔方大街小巷。

        年少不知愁滋味啊。朔方的人家一提到“何一浅”,便都是一副不可说不可说的模样。

        客栈地理位置很不错,枢纽,每年都有大量的商队来来往往,把甘州这座城当做休憩和补给之地。秦墨阳的客栈每年都有固定的商队来报道。很许多新鲜的玩意是我从未见过的。

    蓝眼睛的异乡人手里又很多奇特的玩意儿,像什么透明的珠子之类的可以用来打发时间是很不错的。颇为在意的是南方的商队,透过他们的一举一动里能看到我和曾一深待过的家。

    遇到赵尧珂是我在甘州野蛮生长的第六个年头。赵尧珂是很好看的男孩子,我第一次见他就想与他做朋友。秦老板一向是不准我去前边与客人太多接触。我记得特别,是个晴朗的日子。就连那天晚上吃的是什么都记得。风有点大,迷了我的眼。

        是早上,天儿刚蒙蒙亮,泛着鱼肚白。后庭院落里,我那不顺手的鞭子脱了缰,一个失误边缠上自己的身体,偏偏我那一鞭力道异常地大,果不其然这一下下去立马显了形,立马挂了彩。疼的哇哇叫。妈呀我何小爷已经很少有失误了。白衫子透出了血色。我气急了,一把甩开这破鞭子。皮鞭子摔在地上,滚在一个人的脚边。

    我看着这个有着羸弱身体的少年。少年的瞳孔里映着一个傻傻的我。

    “捡起来给我”我没好气的说,他看到了我最落魄的一面。后来我常常想喜欢一个人是有很多很多种的表达。第一眼我便知道我喜欢他的。就像秦老板做吃食给我吃,我喜欢的便吃,不喜欢的便不吃。很简单的道理。我是如此鲜明的表达我自己的好恶。怎么到这里就行不通了。

        一点点微风,我知道身上很疼,一丝丝抽着疼的那种,粘着衣物,我的感官被无限的放大在少年温柔的注视里。

        少年不语,弯腰拾起来给我。

    “你需要药,小姑娘”少年的眼波流转,嘴角一抹笑,是礼节性的笑容,看着很假。

        “谢谢,不需要”我有点害怕他的注视,但是面目上任做大大咧咧毫不在乎的模样。说完我便潇洒地走了。

        然后,在这天夜里,在天地间蹦跶了十二年的我,何小爷,第一次失眠了。然后,不愿和她们讲话的我也愿意放下身段去套近乎,套,赵尧珂的事。

        赵尧珂年方十五,家中长子,杭城人士,世代经商。此次是跟随家里的商队求医。这都是她们告诉我的。天底下的女孩子其实是一样的啊。

        我突然觉得很不公平,这种古往今来被称为是“爱情”的东西疯狂的在我的身体里面滋长,耗尽了我所有的养分,我快疯了。这种莫名炙热的的东西,突然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在这儿煎熬,他一定不知道吧。他只停留五天。我是不是要做一些什么好让他记住我。

    于是乎,我特地换了件素净的袍子。制造不期而遇的假象,比如:上菜的小二是我,端茶送水的是我,给他打扫房间的还是我。但是为什么每次他都没有注意到我。肯定是策略不对,主要是要么接触的是赵家下人,要么就是赵家的几个长辈。他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端坐在那里,眼神也是空洞的,一潭死水。他很爱发呆,明明笑起来是这么真实的人。

    这几天是度日如年又是白驹过隙,以一种残忍的姿势成长,于过去告别。

    “赵氏的商队走了,阿浅”。这几天在下厨做事混熟了的莲见偷偷跑来告诉我。

    那时我正在酣睡,只隐隐约约听见“赵啊”“走了”什么的,一个机灵,鲤鱼打挺起来便跑。

    “谢了”我丢下一句话便跑。

    “城外东南方向”莲见的这句话早已隐在脑后了。

    骑着马,头发散下来,被吹得张牙舞爪,眼花缭乱。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也许此生不见了。

    大约三里地左右,我终于看到赵氏商队的标签,心里也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赵尧柯”

    赵氏的商队停了下来,赵尧柯身体柔弱,是在马车里。我径直奔下马车。

    马儿慢慢慢下来,我垂着头,冲动之后是有些许女子的忸怩。

    “赵尧柯,我……”我缓缓抬起头,声若蚊响。

    马车的帘子被一把掀开,对上他的眸。

    像是心里的一根紧绷的弦掉了,下一秒,还未经脑子思考。

    赵尧柯还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眼里有疑惑,但是脸上是带笑的,可那笑容跟初见一样,很假。

    我倾身向前,他的身体有些僵硬。

    “我喜欢你啊,赵尧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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