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书
《诗经讲评之风人深致》 苏缨
国风·周南·汝坟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赬尾,王室如燬;虽则如燬,父母孔迩!
不知道有没有人把「汝坟」理解成「你的坟墓」这个意思?
如果真是,那就要闹笑话了。此处的「汝」不是你的意思,而是一条叫做「汝河」的河流,在今河南省;「坟」也不是「坟墓」而是指沿河的高地,「坟」的本义是土堆、高地、高岸,而不是坟墓。
再看下一句,「伐其条枚」,「伐」很好理解就是砍伐的意思;「条枚」《毛诗》释为“枝曰条,干曰枚”,即树枝和树干,而根据下文「伐其条肄」推论此处的「条枚」应该是「条树之枚」,也就是楸木或柚树的枝条。
接下来一句「未见君子,惄如调饥」,「未见君子」很好理解,我们直接看下一句,惄(nì)忧伤的意思,「调饥」“调”同“朝”。调饥就是早上刚刚醒来时的饥饿感。整句的意思是
「沿着汝水堤,砍伐楸木的枝条。没有见到我的夫君,心中的忧思就好像在清早忍受着饥饿」
我们继续往后看,「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相比前一句不过有了微小的不同。「肄」指砍断后又生出来的枝条。第一节说“伐其条枚”,枚被砍掉之后又生出了肄,所以这里说“伐其条肄”。
下一句「遐」远的意思,「遐弃」远弃。整段的意思是
「沿着汝水堤,砍伐楸木的新枝。终于见到我的夫君,我请求他不要再离开我远去」
接着看下一句
「鲂鱼赬尾,王室如燬;虽则如燬,父母孔迩」
鲂(fánɡ)鱼:鳊鱼。
赬(chēng):浅红色。
燬:火,齐人谓火为燬。如火焚一样。孔:甚。
迩(ěr):近。
整段的意思是说
「鲂鱼有红红的尾巴,国家之事紧张的像火烧一样,虽然国家事务紧急,可是你的父母如今也在等着你来养活呐」
翻译完了现在再来看一遍这首诗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赬尾,王室如燬;虽则如燬,父母孔迩」
关于这首诗,你或许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与体会,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有时候我们读诗,能够不看别人的解读就对诗有自己的理解,这就已经足够了。诗的意义本来就是丰富多彩的,每个人读诗都会有不同的感悟。
接下来我还是要给你说一说学者对这首诗的考究,没有兴趣的读者,看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看到这里,这首诗就已经完结了,下面的内容看不看已经不重要了。只是我还是要说而已。
这首诗的背景一些人认为是在西周末年,男人被王室拉去服役,在动荡的时局下逃回了家,妻子喜极而泣,于是唱出了这首《汝坟》。
乱世之中,家人的团聚是一种奢求。丈夫被迫服役之后,妻子不得不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代替男人出门砍柴,生活尽管艰难,可是她没有一点怨言,只有对丈夫深沉的思念。总算苍天怜悯,家中的父母无恙,丈夫也无恙地回来了。
还有人认为这首诗作于殷商末年,其时天下动荡,而周文王虽然三分天下已有其二,却仍然臣服于殷商,其德政之风渐播天下,已然浸润了汝水流域。《汝坟》诗中的这位当地女子受到感召,虽然心疼丈夫为殷商的王事操劳过度,但还是勉励他要尽力做下去,毕竟还有父母需要赡养。
也有一些人认为这首诗作于东周初年,诗中的君子和父母指的都是“为民父母”的周平王。
事情据估计是这样的:当时周平王东迁洛邑,洛邑某人忧心忡忡地期待着平王的到来,是为“未见君子,惄如调饥”;当平王终于到来之后他才长吁了一口气,只愿一生守卫平王,是为“既见君子,不我遐弃”;周王室虽然饱受动乱,但周平王终于近在眼前了,是为“虽则如燬,父母孔迩”。
关于《汝坟》即有了三种不同的时代背景,在不同的背景下,主题也从男女相思变成政治情怀。
从男女相思的角度看:「未见君子,惄如调饥」,有学者认为这个饿肚子的比喻有可能是性需求的隐喻。
闻一多有一篇《说鱼》,讲鱼是如何作为性的隐语被古人使用的,而“鲂鱼赪尾”恰恰用鱼来作比喻。于是,“惄如调饥”和“鲂鱼赪尾”便有可能是同样性质的隐语。
依这个情爱主题来看,诗便可以解释为:丈夫可算回来了,妻子很满足,再也不想分离了,可是她不好意思说自己舍不得他,于是把父母搬出来,劝丈夫为了尽孝而留在家里不要再走了。
最后我们说一说《诗经》中表达思念的经典模式。
《汝坟》中从「未见君子,惄如调饥」到「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召南 · 草虫》有「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我心则降」;「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我心则说」「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我心则夷」
《秦风 · 车邻》从「未见君子,寺人之令」到「既见君子,并坐鼓瑟」
《小雅 · 出车》有「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
《小雅 · 頍弁》有「未见君子,忧心奕奕;既见君子,庶几说怿」和「未见君子,忧心怲怲;既见君子,庶几有臧」
从未见到既见,从相思到相恋。
再一次感谢苏缨老师,因为她在书中记录的历史资料,让我们今天了解诗经更加方便了,不过可惜的是她写了国风的几篇内容,对于后面的雅、颂篇没有更多的记录。以后要找关于诗经的资料可能要耗费更多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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