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地铁3号线，摩肩接踵的人群像黄河水一样奔流不息，他们是谁？他们去哪？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样子吗？
在绫小路的眼里，这人群与树木、岩石、流水、云朵似乎没有多大的差别，在正常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会擦肩而过，连看都不会看对方一眼，可有时，不经意的一眼却会改变一个人，我们称那一眼是命运的闪现。
绫小路走过街天桥的时候被人踩了一脚，踩得脚钻心地疼了一下，这让她差一点就开口骂娘，出口时却成了，“你没长眼睛吗？”
踩她脚的人穿着黑黄相间的衣服，上面写着，“美宝外卖，送花也快。”
好吧，你这时候送给我一朵花，我就真的原谅你。绫小路心想，要是没有花的话，起码也得说一句对不起。
外卖小哥似乎根本没当回事，短暂的停顿之后，就势向前小跑而去。
唉，你给我站住，踩了人什么也不说就想跑吗？
绫小路一把抓住了外卖小哥的衣服。
外卖小哥无奈地回了头。
绫小路却惊呆了。
马行空，她的心好像被泰森一拳击中，瞬间忘记了呼吸。
对不起，小姐，我着急送餐。
绫小路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想看到他的灵魂深处是不是还有一点自己的影子，可是显然，外卖小哥并没有认出来眼前的女郎是曾经的同学。
是啊，当初选择了擦肩而过，现在又何必相逢呢？绫小路又看了一下他的脸。黝黑的脸庞似乎也已经饱经风霜，眉宇间完全没有了少年时玩世不恭的样子，那张脸庞下隐藏的少年，曾经闯入自己平静的生活，让少年时光有一丝悸动。
没事，你走吧。
绫小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再也找不见了。
没有了他，世界不声不响。
绫小路想起了初次相识。
那时年纪还小，绫小路学习甚好，长相端庄，看起来心高气傲，她觉得班里面的每个男生都配不上自己，学习好的长得丑，长的不丑的学习不好，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完美的男人的，有也只是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中。
她很讨厌那些不学习整天腻在一起的小情侣，学校是学习的地方，又不是让你们搞对象的地方。当班长的绫小路用凌厉的眼光逐个扫过班里的一对对小鸳鸯。
一个男生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缺爱，要不要给你找个对象啊，免费的。
如果目光能杀人，他已经死了好几遍了。
绫小路足足瞪了那人一分钟。
那个男生嘴角带着笑，与她对视了一分钟。
我记住你了，以后就盯着你，你可千万别出错。
马行空。
就是这个名字。
从那以后，马行空就不断地被罚站、叫办公室、打扫卫生。
他的嘴角依然带着笑意。
直到绫小路都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分，想要与他和解了。
下课时，她把他叫到了操场上的榕树下。
我，不想再打报告了，你自己好好学习吧，不要当出头鸟。
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你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看我啊。
绫小路有点恼怒，我那是在挑你的毛病。
反正你是真的一直关注我，不管为什么，我都觉得很好。
好什么啊？我不想再挑你毛病了。
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了？男孩的脸突然凑的近了一些，绫小路一下子脸红了。
我才，才不会喜欢你呢！
那，如果我的成绩好一些呢？
你的成绩能比我好？开玩笑呢吧！
绫小路往往霸占着班里的头把交椅，而马行空经常叨陪末座。
如果我成绩比你好的话，你得答应做我女朋友。
绫小路咧开嘴笑了，这是不可能的。
好，我答应你。
榕树花像一把把绒毛小扇一样从空中纷纷飘落，马行空捉住了一把，递给了绫小路。
绫小路把榕树花夹在了书页里，它从粉嫩嫩的颜色逐渐变得干枯发黄，失去了最初的色彩。
马行空最终并没有考到全班第一，但是绫小路答应了做他女朋友。
她记得他最初的样子，那是全班人第一次集合，绫小路像其他女孩一样寻找着班里有没有帅哥，她一眼就看到了他，蔚蓝的晨光中，他穿着一件白衬衫，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头发虽然剃成了板寸，可是看着却不像其他人一样跟劳改犯似的。他眉眼含笑，似乎有点玩世不恭，鼻梁高挺，嘴唇红润得像涂了他妈妈的口红。那时只觉得，也就这个人长得还行。
所以，榕树下的谈话后，马行空嬉皮笑脸地递给她巧克力、玫瑰花、可爱的小镜子，画满爱心的本本时，她都接受了。
绫小路的心被他的阳光一点一点地融化了，她幻想着多年以后，两人牵着手，领着一个小女孩，她做饭，他拖地，小女孩画着画唱着歌。
可是，命运又开了一个玩笑。
有一次体育课，绫小路临时发现自己来了月经，只好找其他女生借卫生巾，去厕所后想着去班里再拿点纸。
靠近教室的时候，她听到了有人说话。
哥们儿，你真行，万年不改大冰山都能被你攻破，厉害呀。
那算什么，小意思。说好的，一千块钱。
给你，着什么急啊。
绫小路破门而入，像一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拿了卫生纸，又像一个幽灵一样飘出去。
马行空手里拿着一千块钱数着，他看到绫小路，又看到她走出教室。
小路，小路，马行空追出去，你怎么了？
绫小路苦笑着说，我听到了。
马行空抓着绫小路的胳膊说，你听到什么了？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你知道我以为的是什么样吗？你放开我，不要再跟我说话了。不要让我说狠话。绫小路心想，我已经不会对你说狠话了。
她冲向操场，发了疯似的跑，眼角的泪水模糊了双眼，说不清肚子更疼还是心更疼。
就这样吧，以后再也不爱别人了，太疼了啊。
从那以后，绫小路就开始躲着马行空，对他不理不睬，视而不见。
他说，你还真是大小姐脾气，我配不上你，行了吧。
她跑到一个池塘边哭泣，冬季的池塘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枯枝烂叶，满塘污泥，一如这令人生厌的人生。
在咖啡店里，空调开得很暖和，马行空脱了美团外卖的衣服，坐在绫小路对面。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又怎么样，不好又怎么样？
我们过的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生啊。时间真是一个魔法师，当初你坐飞机去了异国他乡求学，而我上了一个技校。现在你是一个在CBD里工作的白领，而我是给白领送饭的外卖小哥。马行空哈哈笑道。
外卖小哥也没什么不好啊。
那我能追你吗？如果可以，你不怕别人说你的男朋友只是一个送饭的吗？
怕啊，所以别追我了，我怕了你了。
你为什么回头？
因为我还是想给你一个交待，现在你能听我解释吗？
绫小路耸耸肩，点了点头。
那天，我脚崴了，金鸿送我回教室，他看出来我跟你谈恋爱了，就随便说了几句，我有点得意忘形，说话有点满不在乎，其实就是想显摆一下，那个年龄的男孩子都有点妄自尊大。
那一千块钱呢？不是你们打赌你赢的吗？
马行空苦笑，当然不是，那是我帮他把游戏打到王者他给我的钱。我家没钱，给你买东西我得自己挣钱啊。
绫小路闭上眼睛回忆，言语就像风，如果当时我让他解释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两人是不是可以生活在一个房子里，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你也不是当初那个少年。
我会记得你的样子。
榕树下递给我花的样子。
这个世界那么多人，认识你，我觉得很幸运。
绫小路看着马行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手机里存着他的号码。
想吃外卖了找我，我保证最快送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