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有把柄握在别人手中,总觉得有一道无形的枷锁戴在身上。
但很可惜,程常念竟无法反驳。
程常念把玩着手中的家主印章,他也没有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东西,竟是用极为稀有的后海珊瑚石雕刻而成。
他十分清楚,这一切并不属于自己,理应属于和他极为相似的那个人的。
应清寒走的时候,只留下一个吊诡的微笑。她答应不为难程常念,但程常念必须听她的。
为了息事宁人,他只能答应了。
“怎么办?我们现在逃走吧?”
“你说什么呢?现在还不能走。我们必须查清楚,是谁害了大少爷。”锦儿慌了神色,不住安慰道,“你难道不想要那一万两黄金吗?而且主人已经在帮你找义妹了,如果你这一走,一切都泡汤啦。”
程常念忧心如焚,踱步道,“可是应清寒已经知道我不是胡天佑了,她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你也看到了。”
锦儿低着头,想了许久,“不如这样,我先稳住她,看她究竟想怎样,只要不过分,先依着她,等查清楚了害大少爷之人,我们立刻去禀报主人,到时候你拿黄金走人,我也有了交代,说不定这一两天时间便能找到真像,再说了,你也需要给时间找你义妹啊。”
程常念左思右想,只能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他烦躁地向床上一躺,蒙头大睡。
锦儿见状,稍稍松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心里却也打起退堂鼓,要是被胡家知道这少爷是假的,自己可是要丢了性命的,但看自身处境,比起秀儿可要顺遂的多。
要想摆脱这险境,思来想去,只盼望快些找到那害胡天佑之人,可当下绝不能让程常念身份败露,她想了想,快速隐没在黑暗之中。
檀香萦绕,涌入鼻息之中,令人说不出的舒爽,可是越发清醒,竟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望着摇曳的烛光。
赤色的云锦长袍掉落在地上,至始至终,应清寒也没有告诉他,珊瑚是怎么死的,胡天佑为什么特别害怕穿这件长袍,却又不将其丢掉。
他脑海乱成一团,索性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想着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忙拿起桌上的家主印章,暗自猜测,这印章究竟能做什么?
他毕竟出身医馆,哪里见过大户人家的门道,心里痒痒的,想要试试这枚印章是否真有如此威力。
想着明天找机会试试!
突然,他想到了宋天河,好奇他妹妹和胡天佑究竟什么关系。
宋天河咒骂说胡天佑欺辱宋天颜,可是在锦儿口中,那城外别院里的主人,才是胡天佑生前的最爱,要不然,怎么胡天佑都死了,还想方设法为他报仇,这应该是深爱。
想到此处,虽不尽懂男女之事,仍一阵头皮发麻。
宋天河的面容不断在眼前闪烁,或许那宋天颜能知道些什么?
他决定独自去柴房一探究竟。
按着记忆的路线,穿过廊芜,走过几道月亮门,总算来到了柴房,这一路上,灯火辉煌,程常念想都不敢想,这一晚上要花费多少燃灯钱。
柴房静悄悄的,他临走的叮嘱,那些把式们没有了动静,或许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偷懒睡觉。
程常念推开柴房的们,外面的羊角灯笼照亮柴房,他看清楚后,大吃一惊。
那捆缚宋天河的绳索断裂,而宋天河早不知去了哪里,在柱子上留着血渍,想到宋天河的勇猛,心里一阵害怕,要是此刻他就躲在周围,借机发难的话,他可是躲不开的。
他忙逃出柴房,一步也不敢停留,向着外面奔去。
气喘吁吁的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发觉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抹去额头的汗水,稍作冷静后,这才惊异地发现自己竟迷路了。
悔不该独自出来,如今四处摸瞎,只能沿着原路返回,奢望能找到回雅园的路,可这才发觉,胡府比想象的要大得多。
筋疲力尽中,索性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稍作休息,听到盈盈戚戚的哽咽声。
他心中大喜,至少能问一问怎样回到雅园。
闻声寻觅,在潭水廊芜处,一道身影背对着他,倚着柱子哭泣。
“麻烦问下,怎样回到雅园?”
那哽咽声停了下来,回首望着她,竟坐在了廊芜长椅上。
“你是哪房的女婢,我迷路了,带我回雅园。”程常念挺起胸膛,稳了稳心神,故作镇定。
这女人长着一张瓜子脸,眉清目秀,秀发做了个髻,随意用一根簪子插起来,鬓发一缕,更增加几分妩媚,身上竟穿着荷花色镶边云罗群,更凸出了她的美,只是那张俏脸煞白的瘆人。
程常念不禁害怕,暗自猜测会不会遇到了女鬼。
女人眉目浮现厌恶,可仍隐忍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程常念奇道,“这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女婢,我哪里认得过来。”
“哼,好没有良心的家伙,你竟不死的回来了。”她直接站起来,撞了下程常念的手臂,径直走了过去。
程常念一惊,忙道,“你究竟是谁?”
“既然你要装失忆,那就继续装吧。”她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常念暗想,此人会不会就是对胡天佑不利之人?
他忙追赶了上去。
可是那女人速度太快,几乎眨眼不见了踪影。
程常念路不熟,气喘吁吁,找寻四下不见人踪,暗自惊心之余,惊喜地认出了来路,忙向着雅园奔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便觉得脸颊上痒痒的,睁开眼睛一看,不仅大吃已经。
应清寒正趴在床边,向着自己的脸颊吹气。
他一个翻身爬起来躲开。
“咯咯咯,不要那么害怕,忘了昨晚我叮嘱你的事了吗?”
程常念一脸紧张,“你又想作甚?”
应清寒翘起嘴唇,拿出一张纸,“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想要你在这张纸上盖个印章,也就举手之劳,不会太浪费你时间。”
说着将一张写好的宣纸放在程常念的面前。
这竟是一张提取一百两银子的契条。
程常念坐在了地上,“这……行吗?”
“放心,只要你用了印章,行不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程常念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忙求助地望着房门,可是锦儿仍不见进来。
“好了,别看了,那臭丫头不知道跟那个相好的去鬼混了,更何况,你想要他给你拿主意,做梦,要是我将这事抖露出去,你和她都要遭殃,胡府什么人家,你比我清除。”
程常念一阵冷汗,脸色难看,伸手从怀里拿出印章,脑海突生一个念头,想要试试这枚印章是否真那么神奇,如果真能取到一百两银子,那自己岂不是要发财了。
正自思虑,只见应清寒抓起他的手,毫不犹豫的将印章戳在契条上。
“走吧。”应清寒小心翼翼将契条折好,塞进衣袖,不由分说,拉着程常念向着外面走去。
六门街的胡府当铺前,二人来到柜台。
“取一百两银子。”应清寒向着伙计吩咐。
“你是谁呀?”伙计从没有见过这么傲气的女人,更何况,这年头,一个女人抛头露面,早就被轻看了。
“瞎了你的狗眼,看这是什么?”应清寒随手将契条扔了过去。
伙计捡起契条,看了片刻,疑惑地向着里面走去。
程常念打量着热闹的厅堂,他可记得,这里的伙计都看不起人的,父亲将死时,他想过将玉佩当掉换药,可还没进门,就被轻看轰了出来。
“谁敢拿一张契条,来我胡府当铺瞎闹?”责备声中,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目光落在应清寒身上,他当然不认得,毕竟应清寒身份特殊,不常走动,可是下一刻愣住了,忙转身一把巴掌打在伙计的脸上,“你这双招子是用来出气的吗?胡府当家的你竟认不出来,我就觉得奇怪,家主怎么可能骗人,印章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伙计叫苦不跌,捂着脸颊赔不是。
“还不给我滚出去。”
伙计如蒙大赦,转身便逃,险些跌倒。
应清寒道,“这一百两当取不当取?”
“当取,当取,家主亲自前来,怎能不当取。”他犹豫了下,狐疑道,“家主取银子,不是应该找胡府账房张先生吗?”
程常念满头雾水,张先生是谁他都不清楚。
应清寒目光一蹙,吵嚷道,“怎么?家主想要在胡府当铺取一百两,还需要经过你审问不成?”
掌柜脸色难看,不住抹着额头细汗,忙告罪退了出去。
说话间,掌柜亲自跑了一趟,拿着一百两的银票走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在程常念面前,垂首待训。
程常念心脏狂跳,何曾见过这么多银票,刚要上手去摸。
应清寒一把抢过银票,打量了片刻,收起银票转身扭着腰肢奔了出去。
程常念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大喜,那可是一百两的银子,一张纸,一枚印章,便能取出这么多银两,当即欣喜若狂。
掌柜的怯怯递上一杯香茗。
程常念哪里坐得住,忙起身向着胡府奔去,他要为自己好好张罗张罗。
掌柜的呆若木鸡,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当即拿起契条再三确认,无误后才松了口气,仍不放心,打算明天亲自去找一趟张一楠。
他打定了主意,心里仍奇怪,这家主不知道又做什么孟浪行径,无缘无故给这陌生女人支了一百两的银子,想又想不明白,只能摇了摇头,拿着契条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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