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EGINNING OF THE KILLING
——有人说生命这是一场演出。来去迅疾。或许它已变得遥不可及。但也许无人知晓,这场演出在无时无刻中悄然开始,依旧是同样的结局。生命亦同,或许你仍行走于一个陌生的梦,眼前的景象亦真亦幻,都是正在进行的演出。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在某一时刻,这个梦,悄然破碎。
Chapter 1
夜晚,空荡的屋中回响着摆钟的独响。一股寒气透入房间,鹅黄色窗帘随风轻拂。圆木桌边缘只有一盏台灯闪烁微弱的光芒。艾勒缓缓站起,熄灭唯一的一盏台灯,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缓慢地从口袋中取出打火机,以及放在最下面的柜子中的七根蜡烛,将蜡烛点燃。微风抚过微弱的火苗,他将它们放置圆木桌边缘,并走向窗户,拉开窗帘,深邃的双眼看着窗外静谧的月色,独自低语:“新的病人应该到了吧......”默然间,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持续几天的大雨倾临于整个苍榄市,滴滴雨水犹如冰矛狠狠刺入地面及波澜起伏的湖面。大街上,撑起了密集的雨伞,人流攒动。冷冰冰的路灯投下凌厉的光芒,惨白的反射光斑驳着路人的欢声笑语,一并被模糊于倾盆大雨之中。
桥。
桥矗立在密集的雨中,下面是深蓝色的湖水。雨打在惊恐不定的浪花之上,打出荡漾的水晕,如一面欲顷刻破碎的镜子。一个身影独自瑟缩在桥的栏杆上,雨浸透了她的身体。一股液体从她的脸上滴落下来,不知是雨点,还是滚烫的泪水。她抬头望着这座冷漠的城市,望着冰冷的路灯,藐视一样得抛出刺眼的炽光。行人很少,有的也仅仅擦过她的身体。传出的欢声笑语不禁使她感到嘲讽。眼前的景象,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她宁忘记自己如何来到这个城市,同样也不愿再勾起沉重的往事。
她低头看着湖水。由于几天来的连续降水,湖水水位已明显增长,此时更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挥动着深蓝色的触角。她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乌云密布,失去最后一丝的希望。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湿滑冰冷的栏杆,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最后整个身体翻过矮小的栏杆,后仰立在刺骨的地面上。
她的眼前渐渐模糊,渐渐看不见周围的事物。唯一清晰的是记忆中疾驰而过的列车,穿梭在群山密林之中的铁轨上。父母的脸被列车狠狠辗过,顷刻破碎。她最后露出微笑,看不出这个微笑到底代表什么。短暂的几秒钟内,她的身体犹如一根轻盈的羽毛,悄然落进湖水中。凶猛的湖水瞬间将她的身影吞没。她的身体在湖中打了几个旋后,沉如湖底。并没有激起过大的浪花,也没有得到任何行人的驻足。
梦魇紧随袭来。她睁开疲惫的双眼,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深邃的蓝,耳旁的声响也骤然消散。她的口中吐出气泡,身体缓慢地下沉。最后的黑暗来临。她合上双瞳,失去了最后的知觉......
“卡亚普,我会等你承认我的。”】
寒冷的房间,冰雪逐渐蔓延至墙壁上的挂钟,牢牢冻住上面正在行走的指针。清脆的门铃同时响起。“请进。”艾勒摇晃着杯中的鸡尾酒,望向诊室角落,一只柴犬兽人缓缓拉开了门,用细小的声音回应,“艾勒医生,是我......”
“新的病人,是吧?”艾勒的眼瞳中似乎掠过了一丝笑意,“坐吧。”柴犬有些拘束地点点头,坐在艾勒对面,不安地看着深褐色的木质地板。“卡亚普,恩......”医生顺手拿过放在旁边的档案,“我叫艾勒·劳弗特,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会成为你的心理医生——你的前期治疗,情况似乎并不乐观。”他正视面前坐立不安的卡亚普,“放心好了,之前也有像这样的病人委托。你应该刻意在回避一些事情吧?”
卡亚普缓慢地抬起头,眼中露中些许惊讶的神色。“听说,你是在一次落水后被捞上来,随后辗转至一家医院治疗,但随后医生并没有联系上你的父母。”艾勒将旁边的照片抽出放在桌子上,“你还记得什么吗?”
“不......”卡亚普捂着发疼的脑袋,“我......不记得了。”
艾勒淡笑,望向窗外迷蒙的夜色,及不远处中央灯塔投射出的柔和灯光:“看来问题就在这了。别担心,我只需要了解你的基本情况。接下来我阐明我们的治疗手段及目的——我会让你进入一个由你自己创造的异世界,这个世界会投射出你内心的意向和想法,通过物质方面去呈现。你可以通过自身能力(通常称之为精神力)篡改这个世界的历史及发展轨迹。我想,如果仅从精神层次无法根除你的病患,那只能将它们转化为实体,而你要做的,便是在异世界摧毁它们,同时找到离开异世界,获得解脱的方法。”他顿了顿,“难度会很大,因为你并不认同那些你曾经偏执于的事物,会成为阻碍你,甚至夺走你性命的事物。但人的理智之处便在于懂得取舍,不是吗?”
卡亚普的双爪攥住衣角,赤红色的瞳孔中渐露难色,但仍轻微地点点头以表示接受,房间出奇得寂静。艾勒从卡亚普身上移开视线,摇晃着杯中的鸡尾酒。“扎里森医生告诉我,你从治疗阶段就有诸多抗拒性的不良反应,且超乎常理的剧烈,以至于每次都能成功地终止治疗。”他将头扭向卡亚普,试图开导她,“你时常会做些奇怪的噩梦,并且伴随着很多其他症状。如果你愿意结束这一切的话,你应该信任我。”
没有回应,但卡亚普面目的表现已代替言语做出答复。
“我理解。”艾勒医生站了起来,将杯子从桌上拿了起来,“你一直对你父母的死耿耿于怀,并且在住院期间不断间接打听凶手的消息。你确信在来到苍榄市东区之前,你父母遇害的事情是他人预谋而成,我唯一感到庆幸的是你并未把罪责包揽在自己身上——不过看样子也不远了。”卡亚普的眼光渐渐黯淡下来,开口说了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她微颤的声音回响于整个房间:“是的,医生,这是我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
艾勒点点头,进储物室将一杯盛着近乎透明的液体的量杯取出,放在桌上推给卡亚普,“准备合作了吗?”卡亚普盯着医生看了许久,终于坚定的点了点头。
“也许我说服不了你,虽然警方仍然没有放弃对此案件的排查,但我希望,你能明白。”艾勒低声说道,“仇恨不能解决一切事情。”卡亚普没有做声,一仰头将杯中的液体喝尽。“记住,在你改写这段历史的时候,所有事情虽然都被颠覆,但这些都不会是真实的。”艾勒最后对卡亚普说,“回来时告诉我你所看见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再见......”
卡亚普感觉有些晕眩,旋即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倒在了沙发上,一切顷刻,悄然无声......
*
【死寂,丛林,弥散浓烈的血腥味与杀戮的气息。
血路笔直地蔓延向前,月光冷漠,一个身影满带疲惫且艰难地向前爬着。倏忽,不远处层叠相见的树杈中飘洒下几根残羽,不安的声响回响于整片树林。他惊恐地抬起头,冰冷的蓝瞳放射出的骇光赫然,伴随而现的,是一直在丛林中潜伏的无名黑影。
“为什么......”他擦掉嘴角的血迹,想站立却立刻狠狠摔在草地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声音回荡于密林,穿透雨水的刺骨寒冷,又被肢解于迷蒙中。黑影没有回答,身体向后倾斜,脚爪勾在枝桠上倒挂过来。伴随着一阵猛烈的闪电,他抬起手臂惊恐地遮住双眼。身旁的树木变得煞白,风声将雨点吹得四散飘零,斜织起数道雨幕。同时,黑影随着闪电,最终消失在他的眼前。
“为什么!!”整个树林回荡他撕心裂肺的叫声,伴随着纷乱的雨声,渐渐消蚀而去......】
“......!”卡亚普从梦中惊醒,赤红的双瞳惊慌失措地睁开,四周犹如梦中的寒气逼人,这种异样使她一度未从刚才的梦中解脱。
“怎么回事......”她捂着发疼的前额,头上敷着冰袋,身体略显发烫,周围的环境显然并非是自己跳水自杀前所处的位置。卡亚普意识模糊地四处看看,洁白的墙壁,自己的左手上插着针管,细长的管子一直挂到她头顶上的输液瓶——“这是医院吗?”卡亚普坐起身,眩晕随即侵袭。“对了,我好像是在桥上落水的......”卡亚普深感怀疑。暴雨中肆虐奔涌的湖水,吞噬着弱小而轻薄的身躯,自己应该早就死亡了,况且旁边也没有路人搭救......
几十秒之后,卡亚普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她睁大疑惑的双眼,四周的墙壁全部变成了土灰色的塑状物质,即便是旁边病人的躯体也是如此——凡所能目及的事物如顷刻被封印住了一样,连时间都因此而停止。卡亚普恍惚地抬头看着输液瓶,惊愕地看见将要滴落的水滴瞬间停止不动,悬在中间。
柴犬兽人抽出针管,摸索着下了病床。已硬化的门板砰得摔落于地面上砸碎,发出的声响惊得她一颤。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医院的走廊,两个交谈的护士仍保持着某一时刻愉悦的笑容,但她们站在地上纹丝不动,身体冰冷坚硬如若雕塑。倏忽,卡亚普的耳旁掠过艾勒话语的回声——“记住,在你改写这段历史的时候,所有事情虽然都被颠覆,但这些都不会是真实的。”
“怎么了......这是在做梦?”卡亚普颤栗地发出一丝极其勉强的笑声,她同时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答案无疑令人感到失望——这不是梦。
“那边的,睡醒了吗?”
猛然间,卡亚普看见前方的墙壁旁还倚靠着一只犬兽人,医院的自然冷光映衬着他灰白相间的毛发,折射出不同于那些人形雕塑的柔和的光纹——在这凝滞的时间中活动自如的除了自己,还另有他人。“你终于醒了啊,睡了很久呢......”说话间,犬兽人抬起微低的头,撤蓝却略显低沉的瞳孔定格于不远处的卡亚普身上,不带任何甚至是警觉的情感元素。“是你救了我吗?”卡亚普感到莫名其妙,下意识回指自己,“你看到这个世界变成这个样子了对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在桥旁站了很长时间,很可疑,你觉得呢?”犬兽人若无其事地回答道,“结果不出我所料。”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卡亚普没有来由地觉得愤怒,但又清醒的明白这是为什么,眼前这个家伙就这样延续了这个可怕的梦,如果他能置之不顾,放任自己沉湖而亡,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西,岛,边,苍。”犬兽人一字一顿地说。
*
“那,这些到底怎么回事啊?”卡亚普不由自主地往前迈步,警惕地注视着那个满脸漠然,名为西岛边苍的哈士奇犬兽人。“为什么?”西岛的面目表情略显微妙,透骨而无形的冷气凝滞于其躯体四周,化为似有若无的雾状物体,“问下自己或许更好吧。”
“什么?”卡亚普指着自己,愠怒地质问道,“为什么要反问我,你在怀疑我做过什么吗?”
西岛摇摇头,示意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尔后转过身,缓慢向医院凝结的电梯走去。他孤独的身影映衬于长廊凝滞的暗灰光感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又无比契合。卡亚普也没有再说话,等到他完全消失,周遭事物才逐渐恢复正常,时钟开始走动,护士,医生和病人依旧行走与交流,方才的一切如同没有发生般蹊跷。
冷雨,飓风,在这时倾临而下,四周又渐渐变得嘈杂。
人流涌动,卡亚普呆呆站在原地。一切真的从头开始了吗......她抬头看着医院的时钟,上面明确写着的日期,就是自己来到艾勒医院的前六个月。治疗从这个节点开始,也意味着自己离治疗终止还剩下可支配的最后六个月,一旦超出期限,这个所谓“异世界”就会自动销毁,毫无遗存。六个月,自己能完成复仇计划吗,运用能够改变现实轨迹,扭转世界与未来的能力,尽管自己目前仍未感知这股力量的存在。但很明显,对于尚且弱小的柴犬而言,这是唯一且无比接近于成功的机会——必须把握。
正当卡亚普独自想着心事时,倏忽,身后传出一阵尖叫声,随后引发周围一片惶恐与纷乱,她连忙回头。医院左侧悬窗的玻璃中央赫然出现细小的弹孔,而洁白无瑕的地面上此刻已浸透刺眼的猩红。“快叫医生来啊!”“没用的!都已经死了......”声响此起彼伏。倒在地上的是一只穿着黑色衣服的豹兽人,子弹直直打入其心脏。卡亚普只觉得不寒而栗,她跌跌撞撞地向出口跑去,离开了医院,将哭喊与祈祷,求救与责骂声交织一并的嘈杂抛于身后。
夜晚,寒风,卡亚普拖着惊魂未定的身子,体内发着的烧并未完全退去。冷风刺透她的躯体,没有人同情这个在苍榄市这座城市中的陌生者。“父亲......母亲......为什么丢下我不管......”卡亚普倔强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她不愿让任何路人看到自己委屈的眼泪,这样在于他们眼里,也只是虚伪的一面。
她恍然抬头,看见了那座在湖面上的桥。雨已止,湖面如同镜子般波澜不惊。卡亚普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上了桥的顶端,双手扶着栏杆,双眼眺望着远方。美丽的灯光打在平静的湖面上,在水中映衬出淡黄色的光波。卡亚普一怔,在眼眶打转的眼泪,顷刻滴落了下来。淡黄色的光波随着湖面的微颤而翩翩起舞,虚无缥缈而又遥远。
“心有余悸?”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卡亚普猛然撞过头,她的脸庞已被风和泪水打湿。“怎么又是你......”卡亚普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看清了眼前在医院中见到的身影——西岛边苍,“你到底想干什么。”她似乎嗅到了某种危险气息的信号,敏感的她透过一角看见了西岛背包中崭新的手枪。
“那么晚了。”西岛站在原地不动,湛蓝的眼瞳注视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柴犬兽人,“想必是无家可归了吧。”卡亚普一怔,她的肩膀微微耸动,泪水不自觉滴落下来。“谁要你管啊!”卡亚普挥起一拳,被西岛闪过。西岛从一开始到现在的表情没有变过一次,像是对自己的举动熟谙心中。卡亚普迅速转过身,偷偷抹掉滴下的眼泪,背对着哈士奇兽人,再也不说一句话。她孤独的背影透过月光显现出冰冷的弧角。
“打算再从这跳下去么?你这么做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愚蠢。”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卡亚普一惊,“那么无能,那么懦弱呢......”西岛靠在树旁,声音除嘲讽外不夹杂任何情感倾向。“你懂什么啊!”卡亚普全身颤抖,黑夜能够吞噬一切,她从未真切地感受到从骨子扩散出的寒意与无助,“爸爸,妈妈,他们都......”卡亚普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被人追杀,之后慌乱逃到了这个城市,不幸且值得同情的遭遇呢,”西岛没有等卡亚普把话讲完,步步逼近倚靠于桥栏侧的柴犬兽人,“没说错吧?”“他怎么知道......”卡亚普一惊,不可置信地凝视面前的灰毛哈士奇。他利如冰刺的眼神使卡亚普无处可逃,犹如无形的牢笼限制着她的举动。“你为什么......”卡亚普胆怯地问,声音里仍带着微颤。“因为我们有同样的经历。”西岛简洁地回答她的问题,心有灵犀,他的声音在月夜中独响。深邃的眼睛眺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完全没有注意到惊愕而一时失语的卡亚普。
“什么,那?”卡亚普还想问什么,但立刻被西岛示意打断。良久沉默,哈士奇突然发话:“已经很晚了,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他渐渐面向卡亚普伸出了手,“去我家度一个晚上,再做决定也不迟。”
卡亚普没有说话,她恍然抬头看着西岛的脸庞,好吧,是令人不爽的命令的神情。在月光衬托下,他的半张面孔被月光照得泛白,孤傲且冷漠。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来到这个城市,至少也要有个依靠吧......卡亚普思考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嗯,但愿我不会把那帮家伙带到你家里去。”柴犬半开玩笑地说道,语气中透着某种意义上的释然与轻松,西岛会意地露出一丝微笑,持续许久的紧张氛围终于被彼此的认同消蚀。
寂静的月夜,连风声都逐渐停歇。恐怖且阴森的气氛渐渐腐蚀土地,布满杀机的阴谋已开始渐渐吞噬这座城市。
*
“记住,在你改写这段历史的时候,所有事情虽然都被颠覆,但这些都不会是真实的。”
枯枝败叶落满石子小路,道旁树木已褪去了盛夏的容貌。夜色静谧,沉寂万物。远方城市建筑群的灯火熹微,在那座桥与湖水的彼岸,暴雨并未停歇,雨幕愈织愈密,如同是在劝服自己放弃轻生的打算,阻止自己回到那段不堪的回忆中。“到了。”门被推开,西岛将黑色连帽衫挂在门旁衣架上,卡亚普四处环顾,屋内火炉正在熊熊燃烧,较于周身与外界寒冷的舒适使柴犬解除最后的警惕。
“下雨了呢......”卡亚普凝视着窗外的夜空,赤红的虹膜中掠过一丝凌厉的光。
“热牛奶。”西岛从厨房里走出,将一杯热牛奶摆在卡亚普面前,杯子发出的声音敲醒卡亚普的思绪。“啊,谢谢......”卡亚普慌忙接过牛奶,牛奶散发出的氤氲热气掩盖着柴犬的脸庞,使她伤痕累累的心得到暂时的慰藉。哈士奇兽人在她对面坐下。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西岛喝了一口牛奶,问对面的卡亚普。
“啊,我叫卡亚普,”卡亚普一惊,匆忙应答。西岛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气氛瞬间进入尴尬,空荡的客厅中有难得的寂静。
不会聊天啊。这是卡亚普正式接触西岛边苍后留下的第一道印象。
“苍......是一个人住吗?”卡亚普突然问,试着打开话茬。“嗯。”西岛不给情面地回答了一个字,之后又是漫长的沉默。“好吧......”卡亚普也不想说什么,倒是注意到旁边的柜子上摆放的一张照片,她想问什么,但在犹豫中住了口。
“比起这些,我倒是想了解一下你。”估计是热牛奶喝完了,西岛终于放下杯子,用湛蓝色的眼瞳正视着卡亚普。
“因为绝望,痛苦,仇恨,自责,无法正视事实的逃避。”西岛的眼睛中突然露中一种不可名状的神情,“你准备用自己的死亡报复他们吗?你的自以为是的做法,只会被冷酷的现实碾成碎片。”卡亚普一惊,随即沉下头去,火炉烘烤着她冰冷的身躯,却同时加剧其内心的焦躁与顾虑,“我也是这么想......”卡亚普勉强露出笑容,目光不定,“但总有无法适从的感觉,你明白吗,一切都在顷刻间发生变化。”她抬头注视西岛,对于他刚才流露的神情仍有些许惊愕或,或者不解。
“无法忘记父母接连倒下的那一刻,自己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你能清楚地感知到那种自责吗,我明白,可能我并没有什么过错。”柴犬的情绪略显升温,语气中透出显而易见的仇怒,“只能连夜逃离到了这里,来这个城市搜查凶手的行踪,我能做的也许只有这么多——但我难道不想改变什么吗?”
漫长的沉默,西岛放下杯子,语气依旧不夹杂情感:“是么,你已经决定了吗?”
“嗯。”卡亚普坚定地点点头,眺望窗外的暴雨以及无尽的黑夜。
“这样啊......”西岛站起身,将两个杯子叠在一起走向厨房,“现在的你,靠什么反击?”
“我......”卡亚普顿时语塞,眼光黯淡下来,良久凝视着地面。“睡吧,不早了。”西岛转头看着墙上的钟,“你的烧还没有完全消退,你要说什么,明早再作打算。”柴犬没有回应,西岛站立在原地几秒,随即转过身走进厨房。时钟敲响至十二点午夜。
“卡亚普,你要靠什么来反击呢?”
已是深夜,卡亚普一个人在房间内想着心事,一切都在不经意间发生变化。难道真的如同艾勒所说,自己正在改写这段历史?但周围的一切事物明明都是不该存在的,卡亚普记得在苍榄市的中心街道只有一处景观湖,并没有这一座桥,更别提桥旁的一切设施——如果真的只有自己在改变异世界的事物,那为什么又会出现这本不应存在自己记忆中的“桥”?卡亚普感觉一阵头痛,某些记忆顷刻变得模糊,她记得自己并未从任何一座桥上跳下自杀,这一切蓦然间成为了被捏造的假象,而无人能够察觉于此。
她向门外望去,恍然想起,在西岛帮自己拉上门时,她看见外面的影子遮住门缝中央透入的亮光,久久没有离开。那个家伙也很奇怪呢......卡亚普将被子往身上拢了拢,合上了疲惫的双眼。
*
雨已停,在卡亚普隔壁的一间房内,西岛独自一人背倚窗台,面目在月光的映射中半暗半明,只有那双眼瞳透出的澄澈冷峻的光恒久未灭,但,这次却不是他固有的湛蓝色。哈士奇兽人用手遮住了方才变为猩红的眼睛,直到恢复为原色才放手。又这样了么......西岛喘着气,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彻夜未眠的他再次对缺失的记忆进行检索,仍无法解释为何自己的身体发生这种异常,他清晰地记得当那只名为卡亚普的柴犬打算跳湖自尽时,在两个街区以外的自己受到来自潜意识内无以名状的强大冲击,信号指向很明显,就是去搭救欲轻生的卡亚普。为什么那只柴犬的举动会和自己产生关联?这是西岛目前感到最困惑的疑虑。
传来的风声因急促而稍显尖锐,林木略响。
“不用藏了吧,我想......”西岛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已经跟了我好几天了吧。”
“你还是老样子。”不远处的枝桠上一个身影逐渐从头到尾显现,“知道你的初衷,所以并没有贸然下手。”西岛收起那一抹笑,语气依旧冷漠:“还想请我回去?”“哦,看来你意愿已定。”那个身影站在月光下,皎洁的白色照过他的脸庞,“你不想弄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吗,还有,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杀掉那个人?”
西岛目光中闪露狠色,语气中刻意压抑着怒气:“我有自己的办法,只是......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在做一些无谓的事情。”他攥紧自己的双爪,“杀了许多无辜的人,即使是要报仇,也不能再拖更多人陪葬。”“哦,看来暂时是说服不了你的。”身影淡淡地笑了声,似乎已预料到结果,“如果你回心转意的话,也许咱们的过去还能一笔勾销,你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如果不的话,”他站起身,左臂在胸前一挥,“我们会亲自把你请回去的。”话音刚落,他的身影随着月色,瞬间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啧......西岛转过身,握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月光下,哈士奇兽人扶着窗台,闭上眼睛。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自己和哥哥,还有爸爸妈妈温馨的场景。宽大的纯白色门板后,那个黑色的身影逐渐显现,随后,一阵猩红冲噬一切......
“很明显,他们可能预料到后续发生的事件,所以极有可能拿你当做砝码。”隔天清晨,西岛目送在玄关处收拾东西启程赶路的卡亚普,昨晚的来访使他心生不安,所有的事情都产生一定程度上的巧合与联系,搭救卡亚普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很可能会是个陷阱,“我告诉你这些,是不希望你掺和到关于我的事情,明白吗?”
“他们……是一个组织吗?”卡亚普将行李包的拉链封上,站起身直面哈士奇投来的严肃神情,“为什么,他们要选择我?”
“是为了逼出我,他们也许知道,我搭救你和他们想要弄清楚的事情,有某种程度上的联系,在这种情况下,你无疑非常危险。”西岛回答,但他显然不想透露过多。
“他们想要弄清楚的事情?”
西岛闭起双眼,沉默良久后说道:“关于我的能力。他们想要利用我所拥有的能力。但我自己都没有弄清楚,这股力量到底源于何处。”
“他们承诺帮我查明,并且,”哈士奇的声音略愈发低沉,“找回我的家人。”
卡亚普一时失语,但她明白自己不应继续问下去。“希望下次见到你时,能别像上次那么蠢了。”西岛见柴犬露出担忧的神色只是笑笑,缓解紧张的氛围,“听说你在苍榄市有人接应,我会时刻关注你的去向,并保证你得到充分安全。所以不用担心啦。”
卡亚普略显迟钝地望着主动敞开笑容的哈士奇兽人,终于也由衷地笑出声来。“那,希望还能见到你。”卡亚普最后向西岛告别,转身朝门口走去。哈士奇兽人走到门口,目送着卡亚普的背影远去,对面,是在清晨中恢复终日忙碌的都市,闪烁着棱角支离出的冷光。
冷漠的街道,攒动的人流,每一个死角都充斥着绝望的气息,战争的烟火逐渐亮起,将要充斥于这个怨恨交织的城市......
CHAPTER·1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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