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锣鼓喧嚣,路旁站满了百姓,原是新科状元张淮正骑着一匹白马在街上游行。
“状元郎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不知可有娶妻,我家小女正待字闺中,若能得张淮为婿,老夫我愿损失五间海味铺。”
“老赵头你别跟我抢,我家女儿可比你家女儿大,我愿损失六间。”
“老李头你怎么什么都跟我抢,年纪大就得让你?我家女儿貌美如花,跟状元郎一起那叫郎才女貌。”
“你们二老就别争了,谁也轮不到。皇上早给状元郎赐了婚,配的是太傅郑渊家的女儿郑薇,听闻那郑家小姐貌若天仙,有这等好姻缘,状元郎可看不上你们家女儿,不如考虑考虑我吧。”卖冰糖葫芦的崔小六插话。
“……老赵,我得回去看店了。”
“……那我也得回去,不能让生意都给你抢了。”
回到张府,道贺的亲友一个接着一个,张淮却开心不起来。那日与明河在书院后山见面,张淮和明河互表了心迹。知道明河心里有自己后,张淮立誓考取功名后就去明河家提亲,现在皇上赐了婚,皇命难违,怎么办才好?
“金榜题名,圣上赐婚,双喜临门,公子却愁眉苦脸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话的是净明道士,净明道士来自天雾山无名观,专门给人指点迷津,母亲信道又想让净明道士帮忙看看府上风水,便邀人请了他来。
张淮不知如何开口,又怕净明道士说给母亲听,只好勉强自己笑了笑:“大师你多虑了,我只是骑马游行后有些累。”
“哦,其实公子不说,贫道也知道,公子并不想娶那郑府小姐,公子心有所属又不知如何是好,所以苦恼,对吧?”净明道士说完,嘴角微微扬起。
被人看穿心事的张淮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道士还能猜到别人想什么,不知道他有没有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呢?
净明道士坐下,张淮给他倒了一杯茶。
“大师,那你可否指点一下在下如何化解这件事?”
净明道士接过张淮递的茶,细细抿了一口,接着说:“公子应该曾得过一支不朽不烂,长燃不损的蜡烛,那根蜡烛是由鲛人泪做成的,每月十五月圆之夜,置于房间西窗旁点燃,诚心祈祷,便可达成心中所愿。”
“我确实得过这样一根蜡烛,可大师,天底下真有这种事吗?对着蜡烛祈愿就可完成心中所想,听起来就跟话本里的故事一样。”张淮知道那蜡烛确实长燃不损,可这净明道士说的话也太荒唐了些。
“夫人卧床多年,大夫们都无计可施,却在元宵节后突然站了起来,现在已经能出来招待宾客了,公子想想自己做过什么?”
确实,母亲的病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好转,却在元宵后一天下了床,而自己曾在元宵节当晚在蜡烛旁许下让母亲病好的愿望。
“若公子还是觉得夫人病好这件事是巧合,可以想想还有没有试过对那蜡烛说过其他心愿。”净明道士像能知道张淮心中在想什么一般。
明河被家人阻止来鹤白书院后,张淮点燃蜡烛,提到想再见明河一面,好对她表明心迹,果然第二天就收到了明河的信,得以在明河被爹娘带回家乡之前见她一面。张淮开始有些相信净明道士说的话。况且现在这种情况,何不死马当活马医。
“那大师,只要在十五月圆之夜,点燃那根蜡烛,说出在下心中所想,就可以改变这件婚事吗?”
净明道士一只手把玩着茶杯,另一只手则放于桌上,他像在想着什么,还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那蜡烛确实可以帮人实现愿望,可已经发生的事它是无法逆转的。”
刚看到希望的张淮泄了气,“不能扭转已发生的事,可皇上赐婚已经发生了,大师,这……”
“赐婚之事确实不可逆转,可若是新娘在大婚前遭遇不测不能拜堂成亲呢?”
“大师你这是让我许下让郑薇姑娘暴毙的愿望?”砰的一声,张淮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贫道可没这样说,公子你想许什么愿望皆由你自己决定,贫道还约了朋友喝茶,就不停在公子的茶前了。”净明道士再次笑了笑。“大后日便是十五,婚期定在下月初一,公子只有一次机会,可得抓紧了。”
转眼间便到了十五,内心烦闷的张淮早早点上了那根蜡烛。自己与那郑薇姑娘虽素未谋面,毫无感情可言,可诅咒她失去性命,实在是恶毒。
可若不对郑薇姑娘下手,自己与明河就再也没有机会一起了,明河多好啊,自己可是立过誓娶她的。自己娶了郑薇姑娘,明河得多伤心,一想到明河难过的样子,张淮就觉心疼。
今夜月明星稀,是难得的好天气,不知明河在干些什么。
静静望着蜡烛发了一会呆后,张淮咬咬牙,许下了心愿。
“惟愿明河余生安稳,平安喜乐,一世圆满。”
自己与明河永无再见的机会,确实残忍,可无端夺取他人性命,更为残忍。自己饱读诗书,若做出这种事,定一世内疚。明河生性善良,她知道了,也不会快乐的。
“明河,是我不好,负了你。”张淮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
6、
张府状元郎张淮和太傅府小姐郑薇大婚之日,张府上下都十分欢喜,唯独新郎满腹心事,强忍着难过挤出笑拉着在座宾客轮番敬酒。
张母看到儿子喝得没了边际,只好找个借口让人把他提前弄进了新房。
新娘子郑薇安静坐于床前,一袭红衣盖着盖头也掩饰不了太傅府小姐的气质。听闻她貌美如花,蕙质兰心,善于作诗作词。可张淮心里只有明河,又怎么顾得上欣赏郑薇的美好。
张淮自顾自坐在了桌旁,倒了酒便灌进嘴里。一壶酒喝完,喊人给他添酒,下人们却说夫人吩咐了不能给酒他,以免喝坏了身子。
无可奈何的张淮只好趴于桌上,想着明河今夜会不会也很伤心,她会不会哭花了鼻子,想着想着差点睡了过去。
“新郎官你吃好喝好了,可要管管我啊,我都坐着半天了,滴水未沾肚子都饿扁了。”
这声音……是明河的声音。
“明河!你是明河吗?”张淮惊起。
“哼哼,是不是新郎官你掀开盖头不就知道了吗,怎么考的状元?”
张淮顾不上其他,便掀开了新娘子的盖头,他没有听错,坐在他新房里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明河。
“虽然见到你我很欢喜,可你不会把人郑姑娘给掳了吧抢了她衣服走上了花轿吧,到时太傅把你捉进狱里,我可怎么办?”
“什么郑姑娘,都完婚了还叫郑姑娘,张蚂蚱你是不是傻?”明河撅起了嘴。“我就是郑薇啊,明河是我的乳名,秦远其实是我表哥,在书院时我怕暴露身份便用了他的姓。”
“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还我难过得肝肠寸断。”
“皇上赐婚时我也很是惊讶,本想马上告诉你的,可一想你在书院时整天欺负我,我便想着不如趁机吓吓你,还嘱咐了表哥帮我隐瞒这件事。谁知道你还真这么傻,也不懂得提前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明河看着张淮,眼里似有星光。
荧荧烛火里,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张淮把明河抱入怀中,还好当初没有许那害人的愿望,不然他就再也见不到明河了。
张淮低声说:“可我听闻那郑薇姑娘是个满腹才华、蕙质兰心的女子,你对我凶巴巴的,一点温柔样子都没有,猜不到也不能怪我嘛。”
明河反驳:“什么啊,你欺负我我当然得凶一点,我待其他人可不是这样的,满腹才华、蕙质兰心说得没错啊,鹤白书院里,我可是跟你一样被称为才子的。”
“什么才子,应该是母蚂蚱吧?郑薇姑娘。”张淮温柔地逗趣,心想着还好那日没有心生邪念,不然他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明河了。
“都完婚了,还叫郑薇姑娘?张蚂蚱你怎么考的状元?还有啊,不能喝酒还学人借酒浇愁,现在倒好,满身通红,都成红蚂蚱了。”
“母蚂蚱……娘子,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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