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拥挤的铁皮车厢真是个磨炼人意志的地方,闷了几十个小时终于到站了,一脸憔悴倦容的我们下车那刻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光芒。我匆匆与同学道别,带着小鸟归巢的喜悦急忙走出车站,一眼就看见老爸和他的同事李叔叔。大学第一个寒假,我第一次和同学挤火车回家,老爸坚持说要开车到L市接我,我本来不想他这么劳累的,可拗不过他。
火车到站已经是半夜了,我们接着又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才回到镇上。天刚蒙蒙亮,李叔叔家在街上,他先下了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了通宵,感觉老爸十分疲倦,苍老了许多,期间话语也不多。问我要吃什么早餐,买点东西回家,我都拒绝了,一心只想早点回去见见老妈,大概这时候老妈正在家里熬着粥等着我呢。终于到了家门口,一切毫无异常,我正兴奋的准备拿行李下车。老爸忽然用咽哽的沉重的语气叫住了我,然后定定坐在驾驶座上良久未出声,浑身散发着凝重的气息,我纳闷了一会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真是老妈病重抑或是车祸残疾,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不好的念头。他终于控制了下情绪转过头,大滴的泪珠划过满是皱褶的脸颊掉落下来,他艰难的从悲悯的哭腔中吐出一句“你妈没了”。轰的一声,感觉天塌了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动不了,只有眼泪本能的哗哗涌出来,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感到悲伤,泪水模糊着双眼,老爸扶着瘫软的我慢慢的一步步走回我房间,眼前的一切都这么不真实,如梦一般。不知道是坐车累了还是哭晕过去,总之再次醒来,依旧泪眼婆娑,六婶二婶坐在床边,没等她们安慰几句,又是泪水不断,她们说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你不要这样子了,难受你也要强打起精神,其实最痛苦的人是你爸,这几个月他好不容易才熬过来,你再这个样子他岂不是更难受。”最后还是六婶一席话让我强打起精神,想想老爸一下子憔悴苍老了这么多,自己的确不能再让他操心了。她们劝我下去吃东西,吃不进多少也要下去稍稍吃点,这样你爸才不会担心。用水洗了把脸,可是似乎一直擦不干,刚擦干又满是泪水了。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抬眼看见奶奶颤巍巍的走过来,边哭边怜爱的伸手拍拍我的背,最后她悲悯中那句“可怜的孩子啊~”再次让我破防,泪水崩堤忍不住哇的一声又哭起来,婶婶们也跟着轻声哭泣,哭声此起彼伏。
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坚强的伪装着,下去吃饭,然后六叔带我去上坟。我冷漠的毫无表情的任由他们安排,没有五味杂陈没有思绪万千,脑子一片浆糊,只有一个念头一直在脑海盘旋“这不是事实”“这不是真的”。然而当众人离去,恢复日常,面对着空洞洞的厨房,冷冰冰的灶台,堆积的繁杂家务,我的心一阵刺痛,那个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好强能干的女人真的不在了。我离开几个月她就消失,她怎么可以这样消失,她们说是有人入室抢劫被杀害的,命运怎么这么残忍,一个吃苦耐劳辛勤了几十年终于等到子女逐渐长大家庭逐渐富裕,刚松口气还没来得及享福的人,一个善良能干与邻里和睦众人口碑极佳的人,年纪轻轻就被结束了还以这么残忍的方式,天理何在。难道这就是命运,只能说是命运,我不得不相信了的命运。
日子还是要过的,难过只能埋在心里,眼泪只能流在无人的夜里,我必须学着操持起这个家,料理一日三餐,打理繁杂琐碎。弟弟妹妹很懂事会帮着一起打理,然而被呵护有加羽翼稚嫩的我们依然难以适应,我们都感叹曾经她一个人不仅家务出色整理得一尘不染农活也是众口皆碑是怎么做到的。尽管我们掩藏悲伤面带坚强可是那个春节还是过得十分凝重,过年的热闹更衬托出我们的悲凉,团圆的日子不禁让人触景生情。我们学着自己杀鸡,三个人手忙脚乱,终究还是以砍掉鸡头完结。六婶二婶看不过去,最后她们帮忙准备年货,总算能够正常的过节。大年三十的晚上团圆饭食之无味草草了事,我们也没有再聚在电视前看春节晚饭,怕触景思人悲从中来。回房间的时候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疼却让我大哭了一场,感觉自己那么凄凉,抑制了那么久的情绪终于有了发泄口尽情的释放出来。我终于知道在学校有那么多以前的同学打电话关心我,原来是他们都知道了,只是和家里人一样,害怕远在外地离家千里的我承受不了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我真相。只有我一个人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自以为幸福的过着大学生活。
以前过年我们都是在家玩自己的或者是跟同学出去玩,走亲戚似乎都是父母的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似乎都意识到了这点,默契的陪着父亲走亲访友。在伪装的坚强下平静的熬过了寒假,回到学校我依旧沉静在自己的悲伤中,那段日子不管是逛街也好看风景也好,我总是一个人背着背包出去,怕自己呆在宿舍会胡思乱想。老爸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过来,即使不知道说什么即使他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句啰嗦的话,我不再烦躁会慢慢的陪着说上几句。我和弟弟妹妹也经常通信联络,放羊式家庭教育下长大的我们相对比较独立,之前有的只是争吵挤兑都不曾关心过对方,现在我们惺惺相惜开始努力的学着去照顾他人,因为我们知道了亲人的珍贵,知道了生命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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