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久远到我从未见过祖母,完全是通过姑妈家的表哥的口述和他的一些文章才拼凑起来的回忆。虽然语焉不详,但都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祖母大人原名赵真光,顾名思义,象征着纯真和光明,多么美好优雅的女子。她老人家一生坎坷,本是家世显赫的大小姐嫁到了邻近城里的名门望族,前半生养尊处优,从千金小姐再到正室夫人,儿女成群,家族繁盛,原以为可以幸福度过一生。没想到中年赶上了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内忧外患,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最在乎的丈夫远走他乡,找到了新的红颜知己,最疼爱的儿女散落在天涯,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一个已嫁人的女儿,还不在身边。好不容易捱到了解放初期,百废待兴,又逢三年自然灾害,缺衣少食,饿殍遍野,生活异常艰难。很难想象一个从小衣食无忧的豪门千金如何从人生的繁华巅峰突然坠入深渊的人间地狱,无休止的政治运动带来的精神折磨,肉体上的摧残操劳,心灵上无依无靠。她最在乎的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已离她而去了,她最依赖的家园也变得面目全非,凋敝枯竭。人生如戏,她最挚爱的伴侣背叛了感情,不再忠贞;她最贴心的女儿远嫁他乡,难得团聚;甚至她最在乎的儿子们也颠沛流离,咫尺天涯。这样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简直是痛彻心扉,不忍想象。后来的后来,据说在一轮又一轮的政治运动中祖母大人老病相加,心力交猝,饥寒交迫,终于对于生活失去了信心,走上了不归路。不敢想象她当时究竟该有多么绝望和痛苦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凄然离世,一了百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吧,往事实在不堪回首。
现如今作为孙女,我自出生就没有见过祖母大人,对于她老人家仅有的一点了解也是透过长辈们的闲聊和表哥的口述。但我似乎一直可以感应到祖母大人的存在,冥冥之中在某个很遥远的地方,她老人家一直在保佑着我们。这神奇的血缘感应,就是如此不可思议,也让我更加敬畏生命,产生了更深刻的感悟思考。
我很惭愧,对于祖母大人生平所知甚少,没有在她生前尽孝于膝下,尽到自己的一份责任。我也很难过,这样一位善良质朴的女性,竟遭此劫难,受尽苦楚,无可诉说。作为一介晚辈,我能为她老人家所做的实在太少了,谨以此文作为凭吊吧,人世间的恩怨是非,因果业力,就让它们都随风飘散,诚心祝愿我的祖母大人,在另一个世界安好,离苦得乐,自在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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