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秦方开了个小饭馆，前不久把饭馆给转卖了。
他们二人白手起家，把小饭馆从零做到一，好不容易饭馆有规模了，怎么说卖就卖呢？
创业的人都把自己的店当成孩子精心照料，他们两口子怎么一点儿都不心疼呢？
秦方说，“我正是因为孩子才转卖了这个孩子，我听校长说——这么多年看下来，开饭馆的，孩子没有学习好的。”
这话太熟悉了，已经是我第N次听到。
01 常飞的故事
常飞是我的小学同学，高中毕业后留在老家。
不仅我熟悉他，我们全校师生都熟悉他。
他爸妈在靠近我们学校的地方买了一家店面，专门卖羊肉和羊杂汤。
他家的羊杂汤好喝，我们每天上学放学都喜欢买一碗，有时还能在店里遇到老师。
我印象中，那时的孩子都穿着朴素，土土的。常飞的穿戴和我们不一样，家里有钱。
前些年他父亲年纪大了，要把饭馆给他接手。
只要他愿意，所有的资源都是现成的——做羊汤的师傅、店面、多年来积累下来的客户口碑。
常飞不干。
他告诉我，“虽然我家因为开饭馆赚了很多钱，但我小时候很抬不起头来。”
“那个时候，我最怕上学和放学，怕你们来买羊杂汤。我希望我的爸妈有体面的工作，其实也不用体面，只要不抛头露脸，不当街吆喝，不让我同学看见他们穿着油腻的脏衣服就成。”
“我知道爸妈开饭馆特别辛苦，但我的确觉得丢人，我心里很矛盾。尤其是老师有时也到我们家来买羊汤，我就更觉得囧。老师来，那肯定是不能收钱的。老师每次都坚持付钱，我爸每次都坚决推辞，他们每次这样你推我攘的时候，我都恨不得钻进地缝。”
“我特别羡慕你们，你们就只是学生，不像我，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在课下把老师迎进我家羊汤店。我不愿让我儿子再走一遍这个路。”
常飞最后叹了口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们家的圈子里面很多是开饭馆的。开饭馆的，孩子成绩没有好的。”
02 老板娘的苦恼
上周六我去参加一门专业考试，考场是在上海郊外的一个成人教育学院。
学院地处偏僻，因为是暑假，学校里食堂关门，我打车去了最近的一个小饭馆。
饭馆的店面特别小，加上厨房也就80个平方，老板娘和一个伙计在厨房忙着。
收银员就是老板娘的儿子，十二三岁。他懒洋洋地告诉我，“15分钟就出锅，你坐窗户那等一会儿。”
然后让我扫他的支付宝付费，我付完钱，他退出支付宝继续打开手机页面。
吃饭的人不多，即便这样，老板娘都忙得停不下来。
老板娘给客人上菜的空档，冲儿子喊，“小旭，你能不能把手机放下，去写你的作业！”
她儿子低着头不理会。
老板娘过去把手机夺过来，“跟你说了几次了！还不去写作业！等会让你爸打你。”
儿子嘟噜着，“天天吼，天天吼，烦不烦？”
他起身出去，“我去散个步。”
老板娘又急了，“每次让你写作业你都要去散步，没个把小时回不来。不许去散步！”
儿子说，“那我去上厕所。”
老板娘无奈地摇头。
忙乎完了所有的客人，老板娘端了一盘盖浇饭坐在我们中间吃。
边吃边跟我们发牢骚：“我这个儿子能干是能干，就是不正干。一提学习就不行。”
“我开这个店容易吗？每天四点钟我就得去批发市场去买菜，去得晚了还抢不到便宜菜。上午就得把所有的菜准备好，要不然到中午客人多了，根本忙不过来。”
“从早晨睁开眼到晚上睡觉，我就没闲过。我做这些就是为了让我儿子能有出息，以后别再过像我这样的生活。但是看他的样子，压根也不是读书的料。”
她接着很羡慕地说，“哪像你们这些白领，都是坐办公室的，吹着空调就把工资赚了。要是我儿子以后像你们就好了。”
“我不想让他以后也四点起床，跟我一样累。我现在赚钱就是为了供他读书。他根本就不懂事。”
老板娘把筷子重重撂下，半是安慰半是无奈：“其实也不光我家孩子，我们这一片儿开饭馆的，孩子成绩都不好！邪了门了！”
一小时后我离开饭馆，她那上厕所的儿子一直没回来。
03 开饭馆为什么成为成绩诅咒？
秦方和常飞，再加上这个老板娘，都提到同样一个问题——开饭馆和孩子的学习成绩，成了鱼和熊掌。
一边是谋生的出路，一边是家庭的未来，就这么矛盾吗？
普通一个行业怎么成了达摩克里斯剑，问题在哪里？
1，父母忙，花在孩子上的时间少
像刚才老板娘说的，别看只有不到80个平方的小店，她每天的工作时间特别久，从早晨睁开眼到晚上一直在忙活。这种情况下能给孩子多少关注呢？
所谓关注，不是在端菜的空档提醒孩子去写作业，而是仔细了解孩子目前的学习困惑和进展，和孩子平心静气说说话。
的确，他们每天忙碌是为了孩子，这么辛苦地赚钱就是为了能给孩子一个教育的本钱。
但投入本钱能不能结出教育的果实，就未必了。
教育是花时间的事。孩子一天一个样，他的进步和困惑，都需要你去了解和指导。但是这几位家长，哪里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呢？
都恨不得自己长了三头六臂，把生意料理好，每天脚沾不着地。
越是小饭馆越难做，要费尽心思省成本，留客户。
小饭馆跟大酒店不一样，服务员一般不多，这就注定了老板其实也是半个伙计。
2，环境鱼龙混杂。
饭店里从来不缺新鲜事，不过孩子而言，牵扯的是精力。
精力总被家长里短，邻里纠纷，政治不满，婚姻失望，阿谀逢迎，觥筹交错这些牵扯着，没法静心。而读书就是一件需要静心的事。
更重要的是，这些成人言论是没有经过任何过滤的。
孩子的思维处于可塑期，给他输入什么，他就一股脑吸收什么，长成骨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给他找好学校，买好书。但是别忘了，他所处的环境更是直接影响他。
在上小学时，爸妈回老家，就把我放在姑姑家。
我姑姑开了个饭店，我可高兴了，因为每天都可以吃到好吃的。
姑姑家的饭馆是自己的两层小楼改建的，给我安排了二楼的房间我写暑假作业。我根本静不下心做习题，外面太热闹了。
这桌客人聊个八卦也吸引我，那桌客人划拳喝酒也吸引我。
姑姑家的饭店也招了几位女服务生，很漂亮。这些服务员怎么也不上菜，也不做饭，而是跟客人同桌吃饭喝酒，有时坐客人旁边，有时坐客人腿上。
我百思不得解，问我妈。我妈青着脸跟我爸讲，“以后孩子不能放在她姑那儿了。”
然后说“难怪她姑家俩儿子，小小年纪就流里流气，原来可是多好的孩子。”
3，缺少对孩子的耐心
端午节我回老家。很意外看见常飞的羊肉店又开张了。
我问，“你不怕自己儿子成绩差了？”
常飞解释，“我把儿子送到了他小姨家了，儿子变化很大。”
我问常飞儿子，“你住小姨家习惯吗？”
小家伙说，“开始不习惯，现在反而回自己家不习惯，太吵。每天晚上我写作业，小姨就在旁边改学生作业，姨夫教妹妹练毛笔字。房间就只有写字翻书的声音。”
“那你很喜欢小姨家？”
“嗯，小姨和姨夫从不大声训人，跟我说话都细声细气，不像我爸。”
其实常飞脾气不错，只不过把好脾气和正常脾气都留给了顾客和朋友。
每天迎来送往，脸上时刻堆笑，哪怕心里累也不能让客人吃了脸色。
他必须小心地维护着顾客口碑，哪怕笑得言不由衷。
一个人的能量是守恒的，刻意付出的正能量背后，就是负能量的累积。透支的笑，会以发怒作为反相平衡。
孩子更容易成为坏脾气的承受者，因为经常被当成可以支配可以控制的私有财产。
你在孩子身上花的时间少了，仅有的相处时间也都是充斥戾气，你就是把孩子往远处推。越推越远，他怎么愿意和你分享苦闷和骄傲，怎么听得进你的建议和忠告？
经济是基础，但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在他们成长的黄金期，需要你的作陪。
如果你把时间都花在赚钱上，耐心都花在客人上。他的成长质量只能随机了。
在他最重要的阶段缺席，以后也没有归位的必要了。
钱还有再赚的可能，孩子没有第二次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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