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休讷
网图侵删他踏着一抹夕阳,拄着一根光溜溜的细木头,走在长满枯草,黄叶飘飞的田埂上,弓起的脊背挑着一担泛黄的竹筐。
西边的点点红晕滑落在黄昏的迷雾之中,泛起一丝丝细小的橙光,在他额头的汗珠里闪烁,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秋水使得田埂上的泥土味儿渗在黄昏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前行的他在松软的田垄上留下一串或深或浅的脚印。在秋天的傍晚,晚露稀稀疏疏地洒落在田垄两边的枯草尖。
他越过被阳光浸泡得发干的田埂。绕过一个蓝色网丝围栏构成的菜园,佝偻着腰,伛偻着身子,一步一脚地爬上长满青苔的石阶,走近坐在那块破裂硬石上的她。嘴角微微上扬,望着眼下的她。
“老伴,今晚吃点啥?”他放下肩上的竹筐,靠着硬石上的她,贴近她的耳畔说。
眼前的她弓着背,左手拿着一块麻布帕子,右手拄着暗红色的拐杖,透过侧容,这个年近鲐背的老人往昔岁月里的辛酸与凄苦尽藏在了她斑白的发鬓之间,几缕稍长的白丝在凉秋的风中摇曳,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黄瓜汤和红烧肉。”她仰着身边的他,笑得像个获得喜获玩具的小女孩。眼角的鱼尾纹凹陷得错落不齐,面颊的腠理杂乱无章地诉说着久远的故事:那一定是繁忙难熬却又无比幸福的时光。
“好嘞!回家吃饭咯!”说着,他熟练地挑起竹筐,搀扶着她起身向不远处的土坯房走去。
跨过一个水槽沟走在熟悉凝固的泥土地面上,两个人紧挨着,他一只手扶着肩上的扁担,一只手牵着瘦小的她。进了那间屋子,她径直地走向右边,一小步一小步地顺着拐杖的力量踱着。而他慢慢地放开她的手,双手撑着扁担,走进了左边的一间小屋子,将竹筐卸下,把里面的木柴一根一根,整整齐齐地堆砌在房子里的那个角落,一眼望去,角落右边是干碎木柴,而左边则是一堆堆摆放得错落有致的湿木柴。待竹筐里的所有木柴被他安顿好后,他摇摇晃晃,快速地走进她所在的那间屋子。
“哇塞,老伴,今晚还加餐呐!”他兴奋地指着灶台上那盘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三个荷包蛋,朝着正在盛饭的她说。
他的激动打破了屋子里的岑寂和清冷。使整个屋子一下子充满温情。
“你不爱吃嘛!老母鸡可是看你最近累着了心疼你呢,股了股痩瘪的肚子,争了口气,生了几个蛋。想哄你开心呐!”她一手拿着一碗饭随即坐下,笑眯了眼睛望去对面的他。
他听了过后也哈哈大笑起来,走近她说:“可不是嘛!这痩瘪的老母鸡,我可稀罕了呢!”
她听了后笑得更欢了,整个房子里被这天伦之乐触发的欢声笑语所弥漫。
袅袅炊烟缓缓升起,傍晚的湿气穿过土墙砖瓦的缝隙闯入他们的房子,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天凉了,深秋了。”
他放下碗筷,走到卧室拿来一件外套,为她披上。
“穿好衣服,别感冒了。”
说着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天渐渐发黄,东边的黑色像被某个人禁锢,这时突然将其释放出来一般,迅速地向西边围去,很快便笼罩了这间孤独而又不孤独的房子。冒着热气的灰瓦散发着锅里木柴饭的锅巴香味。
他一边收拾着残余的饭菜,一边说。
“明天赶集,我们去走走嘛!老伴”
他的目光从盆里的碗转移到坐在身旁的她,眼神里充满了宠溺,抬起沾满饭菜残渣的双手,在身上的粗麻衣服上揩了揩,然后捋了捋垂在她嘴角的白发丝。
“妥的。”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角的鱼尾纹挤着眼袋,紧紧地包裹着眼球。
一会儿,她右手扶着门沿,左手拿着一个塑料袋子,右脚跨过门槛,待右脚着地后,左脚再顺着手的力量跨过门槛,拿起门槛旁边的拐杖,走到电视机跟前的沙发旁,借着拐杖的力气缓缓地坐了下来。
打开电视的他转身坐在她的旁边,又一次绺了绺她的发丝,似乎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即便她的发丝所剩无几,而他仍然能抚摸的自然。
她打开塑料袋,在泛黄灯光下拿出一些坚果,以开心果为主的各式各样的坚果陈列在手中。
他为她剥开心果,开杏仁,两人在舒缓的情怀里,静享着时光的清浅。
“还记得当初你追我的时候,没隔一周就来给我送坚果,每次都买开心果。并且附上纸条说希望我每次收到我的坚果时都是开开心心的。”她笑着对他说。
“那可不,记得当初我们村子里女孩子很多,但最漂亮的就是你!”
他骄傲地说。
“你就贫吧,家喻户晓,我除了当时学习成绩稍微好些,其他的可一项都比不上人家美丽啊。”
“那肯定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是对你情有独钟啊。”
“其实我一开始收到你的坚果时,很开心是因为你买的坚果就是我最喜欢吃的。后来你的诚意打动了我,日子渐近,坚果里的温情越来越深,我慢慢的就可以从坚果里吃出甜蜜的味道。”
她突然认真起来。
“嘿嘿,其实我问了美丽,是她告诉我你最喜欢吃的坚果类型。”
她眼眶渐渐泛红,一股不明的液体浸泡着她的瞳孔。他借着秋凉抱住她,两人静静地,四目相对,不言不语。
泪水终究隐不住了。
两双泪眼,一份情丝。
突然间,土木屋子里空气凝固了,月光柔和地打破这般的静谧。黄灯照不到的角落里有皎洁的月光在竭力地清扫冷寂,殊不知,清不去冷寂,还添了几分孤凄。
“爸妈,我们回来了。”
“爷爷奶奶,我来啦!”
正当屋子里一片寂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阵欢愉的稚嫩声。
“老伴,好像孩子们回来了。”他靠近她的耳朵,温柔地说。
她一颤“真的?”喜出望外的神情溢于言表。
两人离开缝缝补补的破旧沙发迎向门外。
“奶奶奶奶。”一个小男孩奔向她,仰着佝偻着身子的她,一把拥住。
“妈,这是你最喜欢的坚果,看。”
一个高壮的男人低头扶着她。
“爸,妈最近状态怎样啊?精神恍惚期多吗?”男人对他说道。
“妈,我们坐下看电视吧。”
和男人一同到来的女人搀着她坐在沙发上,摩挲着她的背,为她的肩按摩。
“今晚吃了什么啊?”
“我们吃了荷包蛋,黄瓜汤,还有红烧肉。”她神情自然,欢快地说道。
“哇,那爸爸不是很开心啊,我们妈妈的厨艺一直没有减退啊。”
“这还真被你说中了,你爸吃的那个香哦!”她自豪地说。
“你妈最近状态还挺好的,就今天我去捡柴回来的时候,她还一个人走出去接了我,和我说话也很清楚,还回忆了我们年轻的时候,竟然还和我开了玩笑。”
说到这他暗自偷笑。
“啊,是吗?她说了什么让你这样笑哦!”男人追问道。
“她说她作为我的最爱,当然要做我最爱吃的饭菜。”
说着,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男人听到他的诉说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们最近还好吗,工作还顺利吧?孩子学习还行吧?外面没遇到什么困难吧?”
他担忧而又迫切地询问眼前这个高出他一个头的青壮年。
“您就放心吧,爸。我们都好着呢!只是不能常回来看你们。如果离家近些就好了。我们现在就是很担心你和妈。”
“我们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妈的,你爸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好啦,你妈该睡觉了,我们进去吧。”
他说着走进屋子里,男人跟着他的步,目光朝向电视机前的她。
“老伴,困了吧?”
“嗯。”她点点头。
他别过女人和小男孩拉着她走进卧室。为她解衣盖被,随即又走出卧室。
“爸,您真的不再劝劝妈和我们一起去城里吗?”男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了,你们走吧,路上开车小心点,还要开夜车,明天赶孩子的钢琴课呢。我和你妈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他催促着他们。
月光下的影子斜映在田地中央,轻微地叹息声许是惊动了路旁人家的狗,狗吠深院,也不知有没有扰到夜里的人家。汽车在月光下一次又一次地撞上了水泥路上的电线杆,最后消失在巷道的拐角处。
何夜无月?何夜无影?但少情人如这般离别惘然。
“老伴,睡着了吗?”
“还没。”
“睡吧,明天我们去赶集。”
说着说着,他抱着她,睡着了。
世界变得静谧,村子里的秋虫也入眠了。只土坯房青瓦房顶的朗月,还在看着这座宁静的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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