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止

“其实，老师早就知道最后的结局了对不对。”

“嗯…”他回应的声音依旧很轻，如若风起时的轻烟薄雾，尚来不及捕捉便散去了。他低着头，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又聚拢起一层水雾，两只瞳仁中倒映着一片流萤，眨一眨便揉成一团破碎的灯火与星光。

漫漫星河自他们的脚下向着无穷远处铺展开去，漆黑深邃的时空里，柔和的流光轻缓地飘浮着，一地星尘静静地闪烁着橘色的暖光。寂寥的风从不可知的远方吹来，他们抖落肩上的灰雨，通身披上这灿烂的星光。

她转身正对他，见他头顶上方正悬着一道淡淡的光环，他的背后亦徐徐伸展出一双宽阔的翅膀，素白无暇的羽毛一如子夜初雪。她摘下眼镜，一头扑进这片纤柔的绒毛中去，缩紧身子蹭来蹭去，那触感宛如在小被窝里一样舒服。他不言语，只是无奈地浅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一头小卷毛。

她兀自心里一阵酸楚，不知名的委屈好似经年累积一般忽地便漫了上来，那些强撑的体面竟不堪一触，溃如决河。她拽着他的衣角狠命钻进他山水嶙峋般的的怀抱，额头抵住他的胸口抽噎失声。他一瞬想要伸手环抱住她，却终是没有抬起垂在身侧的双臂。

她的背上也生出一双羽翅，只是不似他那般光洁素净，浓密的羽毛略显杂乱地排列着，细看还有几分干枯分叉，一层淡淡的青灰色中间还夹杂了几片扎眼的乌黑。她轻拢起这双算不得漂亮的翅膀，绕到他的身后完整地将他环在了中间。他默然低垂下眉目，眼瞳中尽是闪烁着烟火迷离。

“小黄梅，你也好辛苦呀。”

……

再抬起头来，映在她眼中的便又是那间熟悉却逼仄的小室，穿过厚厚的帘布洒在桌上的，此时只剩下几下缕烟灰色的暮光。半梦半醒之间，她莫名记起了这位二三年前便已死去的旧识——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的事情了。

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尔后站起身子拉开窗帘，一整个开阔的黄昏便透过窄窄的玻璃窗投进了这间略显阴湿的小屋，也惊扰了蛰伏在角落的一只小强。它在她身侧的地面上迅速地爬过，她抄起一只拖鞋狠命拍了下去，却没有拍中，只得望着它钻到目力不可及的暗处去了。

方才他水汪汪的声音好似仍在挠得她耳根痒痒的。她以为自己会泪如雨下，却发觉脸上竟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那一天应该很快就到了吧。”

“在那之前，老师你可要好好看着我战斗的样子啊。”

她随手捋了捋头顶的乱发，戴好眼镜，披上挂在椅背的大衣便出门去了。今天又会是一整个忙碌的大夜班。说起来，最后一次见到他，也是那年值夜班的时候呢。

风烟止